第361章 思想斗争

尤林越咂嘴，越觉着不是滋味，一着急，头发根直竖了起来。 他跳下马，果断的说：“就地宿营，明天再走。” 尤林指定遛马的遛马，铲雪的铲雪，田保生专门去找干牛粪。 时间不大，他们就在沙领环绕的沙窝里挖出五间房子大的空地，雪墙堆的高高的，没过了胸口，空地的中央，燃着一堆干牛粪火，蓝色的火焰，送出一股青草的味道，雪片不断瓢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小姜遛马回来，不耐烦的说到：“受雪害还不够，怎么偏在雪窝窝里宿营呢。” 尤林给马上好料，直了直腰，说到：“雪窝里暖和，光板地段必然走风，能冻死人啊！这都是前辈们血的经验。” 一句话堵的小姜没了声音。 尤林用脸盆把雪化成水，给马喝过水，这才发现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心急上火的关系，肚里热烘烘的一点都不感觉到饿，可是还有战士们呢！ 他忙打开干粮袋，抓出炒面、牛肉干和大蒜，对大家说道：“填填肚子吧！要不，它可是要提意见了呀！” 战士们都很高兴，把嘴头上的沙土一抹，搓搓手上的污泥，捧起炒面就往嘴里塞。 不一会，一个个的，都染了个白嘴圈。 小姜没有吃炒面，他坐在被窝上，噘着嘴，沉着脸，两眼呆呆的像在想什么。 尤林盛了一缸滚雪水，舀了半缸子炒面汤给他。 小姜摇晃着头推到一旁。 尤林心想：“这娃娃，刚才还说说笑笑，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天，鬼迷心窍啦。” 他脱下皮大衣给小姜披上，安慰道：“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 小姜猛的扭过脸，雨眼汪着泪水说到：“隔夜的豆芽，隔年的马，别把人给看扁了，姜鸿朴不是豆腐渣。”他雨手插在袖筒里，往下一压，神情十分沮丧，“事到如今我一眼就看透啦，赶上队伍，没有希望了！我认定输啦，出发前給小雷挑了战，白纸写着黑字，男子汉说话不算话，当耳旁风啊。” 他两肘在双膝上一按，抱住头。 李玉根心直嘴快的说道：“有种，就不会输，咱們在冰天雪地过日月，算输？我看谁敢说？” 尤林放下开水缸，慢条斯理的说：“我们能战胜艰难困苦，不能算输。比赛条件不是固定的，但是有一个条件可以固定，那就是看谁的战斗意志强！ 咱们在冰天雪地里追土匪，深更半夜追赶部队，大部队住帐篷，咱们住雪地，大部队吃热饭，咱们喝雪水，目前我们首先应该想办法克服一切困难。” 小姜仍然不吭声，但从他的面色来看，心里平静的多了。 李玉根递给他干粮袋，把他按倒在铺上，盖上棉被，封好四角，讲起故事水。 李玉根打仗勇敢，可讲故事井不擅长。他讲故事时，有时也冒出两句激动人心的言辞，可总是抓不住人心。 小姜听着无趣，他说着也无趣，不一会，他自己却发出粗壮的鼾睡声了。 小姜睡不着，出发以前，他自己制定了一个战斗计划，是当着全班同志的面宣读的。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还压着一个秘密计划啊。 在这次追剿土匪当中，他决心要克服自己的幼稚毛病，学留班长的老成持重作风，战场上立功，争取加入赤色革命组织。 他很后悔，怎么不知不觉和班长动起态度来了呢？ 他越想越害怕，这是否会使班长想起往事呢？ 一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小姜才参军，尤林还是战斗小组长。 小姜一来，就编在他那一个小组里。小姜的学习劲头挺大，他幻想着找一个“满意”的小组长，好学一点技术，到朝鲜打漂亮国的鬼子去。 可是，他第一眼很看不中尤林，四方大脸上常是冷冰冰的，脸垂的尺把长，像谁欠下几百块钱是的，整天闷着头不吭气，浑身没一点机灵劲。 小姜很焦急，跟指导员说：“我眼他学啥呀？也不是上山学修仙，他整日连话都不说。” 指导员批评了他，他虽然不敢还嘴，可内心里并没有解决问题。 第二天，乌斯满匪首带着一股土匪从北疆逃来，部队接到命令向敌人追击，那场战斗很残酷，两天水米没沾牙，回返还要抬伤员，晚上还要站哨。 也就是那天，凑巧第二班就轮到尤林站哨，他在哨位上站了很久，看钟表，时针距换班时间还差半点钟，过了很久又去看，时针还是没动多少。 后來，他自己生了气，很久再不看钟去了。 时间久了浑身发冷，他才发现钟停了，他去叫小姜，小姜呼呼睡的正香甜呢。他想：“同志们都累了，让他们睡个香甜的觉吧。”就一个人一直站到天明。 第二天，小姜一扒开眼就问：“小组长，为啥不交我的班。” 尤林不愿意说出真情，推辞的说：“你看，离换班还差三十分钟呢。” 小姜看着停止了的钟，心里暗暗发笑。从此，一想到自己的学习时，更加引起一种烦恼，心里常想：“倒霉，跟他学什么呢，他是个傻里傻气的土包子。” 半年以后，尤林又发生过同类性质的事情。这一次，部队追击逃敌，战士饿了几天。 冲锋之前，尤林把自己留下的两片干粮让給小姜吃，等把敌人消灭了的时候，尤林早已饿昏了。 这一次小姜全明白了，他心里很难过，他慢慢知道了尤林不是傻里傻气，而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同志，他那种美好的品德，自己一辈子也学不完。 为了向尤林学习，一天，他用极羡慕的口吻追问着往事。 “班长，你多站了岗还不肯告诉人，还骗人，你是什么思想在做支持？” 尤林很难开口，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小姜脾性又怪，追不到根源不肯放，一直反复追问。 尤林见实在推辞不过去，才说道：“我要是犯了错误，应该告诉组织，告诉大家，让大家处分我，这个事，说给大家有啥好处？” 从此，小姜一想起过去对尤林的态度，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现在，和班长相处一年了，还动性子，是否会引起班长生气呢？他越想越痛苦。 其实，尤林才不生他的气呢，尤林就像娘不嫌儿丑一样，原谅着他。 老实说，尤林是很喜欢他的，他喜欢小姜那种穷家出身的朴素劲头，他觉着这新生活力，是不可估量的，生活对他就像拔节的高粱，被灌了头雨似的，一天一个样。 一年前，小姜还是个乡下孩子。漂亮国在朝解发动了侵略战争，全国展开了抗美援朝运动，小姜和他的同件一块参加了人民志愿军。 他自小给人家受苦，体格发育很坏，矮矮的个头只有马枪高，到部队上检查体格就没被录取。 那时，小姜心里很难受，一个人偷偷哭过好几次。但他没有灰心，心想：“解放军眼前是练兵习武，年龄小一点没关系，一个人毅然决然的参加了人民解放军，来到祖国的边疆。 小姜来到部队上，经受过很多的磨练。刚到连上时，正赶上抗美援朝运动，战士们正学智“美帝侵华百年史”，开大讨论会，申请报名，搞的热火朝天。 小姜到朝鲜打美国鬼子的决心又复活了，他在班务会上说到：“我要坚决参加志愿军去，你们都打过仗，立过功，可我呢？表册上是白衹。” 李玉根眨动了一下挑战的眼光说：“你刚来，总共还没有五十斤重，就想参加志愿军？胃口可不小。” 小姜把脖子一歪，气呼呼的说：“抗美援朝是大家的事，每个人都有一份，这也不是在旧社会，什么事都看门子窗戶，新旧远近难道刚来就不可能参加了？” 一天夜里，小姜从哨位上回来，他看见，部队里还点着灯，一扭头，闯进去了。 可能是新战士的关系，小姜满肚子心事，一见连长鲁城的严肃面孔，不知怎的却张不开嘴了。 鲁城拍着马褡子让他坐下，问道：“小姜，有什么事，谈谈吧！” 小姜弄了一个满头汗，紧张地的说到：“我坚决要求参加志愿军。” 他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死盯着鲁城，要连长回答他。 鲁城正写东西，把本子一合，一抬头，正与小姜的眼神相遇，小姜有些胆怯了，低下头。 鲁城把钢笔戴上帽，放到一边，征求意见似的说：“为什么那样坚决？”沉静了，片刻又道，“是不是过不惯这里的生活？连上有缺点，要好好提出来嘛？不一定要调动工作。” 小姜很着急，鼓着脖子筋说道：“连长，连队再好，我也得报名，这是每个国人的义务，是我的愿望。” 鲁城拿起烟管噙在嘴里，上身前倾，温和的说道：“这种精神很好，可是，这是群众运动，要群众定。” 接着，他把战斗意志坚强，战斗经验丰富，年满十八岁的主要条件说了一遍。 小姜一听，像受了电打一般。 鲁城安慰他说：“回去休息吧！还要经过自报公议，上级批准！别着急。” 那一夜，小姜心里七上入下的，心想：“参军两天半，谈什么经验，年龄又小，为什么参军时没多报一岁。人望高处想，水往低处流，不由的就产生一种侥幸心理，冒险一下吧！也许班务会上能通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