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提审

抽了一会儿，他渐渐舒展开眉头，把烟灰往地下一磕，站起身来，拍着老油工的肩头，兴奋地说：“有了，老伙计！你刚才想的那条主意我看行！” “行……” 老油工疑惑地看着老会长。 在场的其他人还有些莫名其妙。 老会长满脸喜悦地道：“行，行，听我说，大家看看成不成……” 人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老会长讲述。 听完了，个个收起了愁容，嘴角上现出了笑意。 寡妇岛原是个无名小岛，岛上巉岩峭壁，下多窟穴，海浪吞吐，声如炮鸣，全岛共居住着三百多户人家。 三七的年春天，这岛上渔民出海作业，一场飓风，被大海吞噬了一百四十多条人命。那些被无情风浪夺去亲人、眼窝深陷的女人，从此成了寡妇，因此“寡妇岛”也就很快出名了。 解放后，这岛屿距离敌占区近，处在我解放区边沿。我们工作队只去过几次，群众没有发动起来。因此，朱永龙率领着匪徒没有费力就窜踞了这个岛子。 朱永龙共率领着八十多个人，其中包括着三吊眼、独耳朵、歪脖子、单臂膊、三瓣嘴、半鼻子······ 为什么有这么多五官不全的人呢？因为朱永龙的队伍除了地霸分子外，很多人原是海盗，以前劫夺海船，杀人越货，被人抓住，吃顿刑罚，不是给他削半个鼻子去，就是割下个耳朵来，或剜一只眼睛，做个记号，然后再放了他，使人们一看就知道他是干过海盗的，要小心提防。现在正应了“物以类聚”那句话，这些人全被朱永龙搜罗起来了。 他们到了寡妇岛，大抢大夺，大吃大喝，奸污妇女，打骂百姓，没有几天，就把寡妇岛糟蹋得不成样子。 朱永龙住在寡妇岛西南头的一座石洞里，洞口面临大海，坐在洞中，白浪银涛，就在眼前。 清晨起来，朱永龙拖着鞋，敞着怀，吃过匪徒们抢劫来的鱼和酒，松了松腰带，抹了把嘴唇，吩咐护兵到村里去，把二虎提来。 护兵应声而去，找到麻子副官，提审二虎。 二虎、铁蛋和三名民兵，从前天夜里被抓来后，便被关押在岛子后面潮湿发霉的破庙里。饭不给吃，水不给喝，直到今天早上，匪徒们才给他们送来半桶小米粥。 铁蛋昨天汤水未进，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见小米粥，忽然觉得肚子饿得慌。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得暴皮的嘴唇，问二虎道：“二虎哥，咱喝不喝他们的？” “喝，”二虎说，“人是铁，饭是钢，他们送来咱就喝，喝两碗好有力气跟他们斗争。” 二虎喝过一碗，第二碗粥还没喝完，麻子副官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在门口恶狠狠地喊了声：“刘二虎！” 二虎斜他一眼，没有理他，直到把那碗粥喝完，才反问他：“什么事？” “嘿！好大的派头，快去见迟队长！” 二虎一听，站起身来，朝他跨近一步，说了声“走吧”，接着回头向铁蛋他们递了个安慰的眼色，便被押着走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考虑着该如何对付朱永龙。 生活经历告诉他，在野兽面前，不能表示丝毫怯懦，对待凶恶的阶级敌人，不能存有半点幻想。 二虎永远不会忘掉旧社会辛酸苦难的岁月，父亲租种地主的土地，一年的汗水只能赚得三车地瓜、两斗高粱。 他到十七岁那年，因为无路可走，被迫雇给朱永龙出海捕鱼。提起过去渔工的苦处呀，真是三天三宿也说不完，诉不尽。 他当渔工的第二年春天，与穷哥们一起到千里岛为渔霸捕鱼，在航行中天气突变，风卷云，云裹雨，顿时间海面上乌云低压，波浪滔滔。 小船在震怒的茫茫大海之中，一会就被凶恶的浪头打翻，伙伴们随着被夺去了生命，只有二虎幸运地抱住被风吹断的桅杆，飘荡在浪涛之间。 那巨浪喷着白色的泡沫，一时把他顶在浪峰，一时把他卷进浪涡。他随时都有被恶浪吞噬的危险。 幸亏天将傍晚时，风浪平息，他被一条大杉船救了上来······ 村里人都认为二虎已经死了，二虎家中哭成一团。当他第三天晚上回到家里时，爹娘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了，他们见儿子回来了，喜出望外。 爹说：“二虎，幸亏咱老辈没做缺德事，你才能死里逃生。” 娘道：“虎子，你快再别下海了，要死，咱全家一块死在陆上……” 二虎楞楞地一头栽到炕上，只说了声：“娘，我饿得慌······” 娘看了看面罐，面罐里空空的，看了看米缸，缸里一粒米也没有。想了半天，最后只好拿着个小瓢去渔霸家借粮。 娘以为二虎为渔霸家打鱼，差点送了性命，无论怎样他们也该发发善心借瓢米，谁知迟龙章一听借米，瞪着眼骂道：“呸！还有脸来借米，快回家去想法还我的船······” 娘哭着回到家里，诉说了去朱家的经过，二虎听完，气得站起身来，把脚一跺，一声没响就往外走去。 就在这天夜里，他一把火烧了朱永龙的网房，偷偷地逃到石岛，埋名隐姓雇给人家捞海参……就是这样，从他少年时起，内心深处便埋藏了仇恨的种子，刻下了阶级仇恨。 解放后，二虎的阶级觉悟提高得很快，积极参加了肃匪反特、减租减息和反地主、斗恶霸。在斗争中，老会长介绍他加入了赤色革命军。 二虎永远也不会忘掉，他加入革命军前一夜，老会长从天黑到天明，帮助他学习《华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革命首长的话，照亮了他的心，使他进一步懂得了阶级和阶级斗争，使他下定决心把革命进行到底。 二虎想到这里，暗暗发誓道：“老会长呀，老会长，你放心好啦，我绝不会辜负组织上的教养，在敌人面前一定能站得稳，顶得住。” 他两眼射着愤怒的光芒，被押到石屋洞里。 一进门，朱永龙装着满脸笑容，让二虎坐下，开口先“夸奖”了二虎一番。 “二虎，咱们是老街坊了，想不到这两年你成了英雄。我的兄弟包围了你，枪口指到你头上，你还把我的独眼龙打死了，真是条好汉！兄弟我佩服，佩服！在你和王四江的影响下，咱村的人如今都了不起，前天夜里用土枪、手榴弹和大镢头就把我的人干掉了五六个。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打死了我的人，我不生气，死了活该，谁叫他们是些窝囊废！我这人就是爱结交天下英雄，这次请你来，是准备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二虎怀着一颗仇恨的心抬起头来，怒视着对面的敌人。 朱永龙又道：“听说村里斗争我时，还留了些财物没有分掉，有这桩事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吧？你好好想一想。” “用不着想。” 朱永龙见二虎一口拒绝，轻轻抽了口气，干笑道：“你可太不够朋友了，什么事我早都探听清楚了。” 朱永龙点上一支烟，接着说：“我们开诚布公，实实在在地谈一谈。这次请你来，叫你委屈几日，不是为了别的，只要村中把我父亲交出来，把财物送来给我，我就放你们回去。” 二虎一听，全身怒火往上直冲，他忘记自己身上捆着绳子，猛力跳起来说：“朱永龙，你这是作梦！” 朱永龙冷冷一笑：“你写一封信给王四江，叫他们早一点来赎你们，我这是为你着想，渔改时候的事我不在乎……” “呸！”二虎狠狠地啐道，“要杀要砍随你便，叫我牺牲公众利益保全自己的命，做不到！”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还是三思。” 二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早就想过了，为了消灭阶级敌人，保卫革命利益，我粉身碎骨都甘心情愿。” “好啊！你是个英雄，哈哈哈哈……” 朱永龙狞笑着，在那奸猾的笑声里，他满脸杀气，对麻子副官说：“还有火油吧？” “有。” “你给我用火油招待一下这个街坊。今天是端阳节，点上"天灯"，喝杯欢心酒！” “是，队长。” 匪徒把毫无惧色的二虎押走以后，朱永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渔霸，感到心惊肉跳。他随手就可以杀死这几个落入他手中的“穷棒子”，但是刚才二虎的强硬，却使他好像打了败仗一样沮丧。 他烦躁地转来转去，抓耳挠腮，嘴里连喊：“赤色革命军，穷棒子，龙王岛的穷棒子都跟赤色革命军走了，简直是可恨！……再给我提一个来审！” 这回被押来的是铁蛋。 两天来的监禁生活，并没有使他感到多少威胁，他照例不知愁，不知忧。 他根本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你朱永龙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坏蛋。我倒要看看你敢把我儿童团怎么样？这样想着，他被带到朱永龙面前。 朱永龙劈头就问：“你叫铁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