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送饭

李海生装着悲悲切切的样子说：“叔叔，你不知道要饭的滋味真难受呀！我刚才在镇西头，差点被两条狗咬着，那两条狗可凶啦……叔叔，俺爹死啦，没人管我，你怎么不在家挣饭给孩子吃，你不知道要饭的滋味……” 李海生的几句话，勾起伙的心事，只见他连声叹气摇头，停了好久，才慢慢说：“兵荒马乱的世界有爹没爹一个样。我是被抓丁来这当伙头军的，哪还顾得上家咳……不说了吧，你快帮我把菜送到码头上，到了那里我给你一个白馍馍捎回家去给你娘，好不好？” 李海生连忙回答：“好……好好。”喜得心头乱跳。 伙挑着担前面走，海生提着桶后面跟。走了几步，李海生又道：“叔叔，我跟你当兵、帮你烧火好不好？看看吃这大白馒头和猪肉，多馋人！” 伙伏说：“孩子，别干这行当，俗话说，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平日受当官的气，挨当官的骂，连小米饭也填不饱肚子。这顿猪肉馒头因为明天部队要往西开，是朱区长慰劳的……” 李海生听了，心中一楞：“叔叔，你真好，你为什么不在这儿住啦？” “听说海西起了赤色革命军，时局挺吃紧，上面调去增援。我看透啦，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就是死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把内战停了，天下太平就好啦！” 镇里离码头不过半里路，一会就到了。在码头入口处有个站岗的小板房，站岗的兵见送饭来了，老远就问伙佚：“怎么才送饭来？都要把人饿死了。” “今晌午吃好的，饿了多吃点，保险管个饱。” 当兵的见了猪头肉和馒头，馋的嘴角直流涎水，赶紧抓起个馒头，咬了一口，仿佛才发觉了李海生。 “他是干什么的？”当兵的朝着伙夫问道。 “你还看不出来？是个小要饭的？我叫他帮着送肉来啦……” 站岗的对李海生吩咐：“你放下吧，码头里不准乱人进去。” 李海生看了伙伏一眼，伙说：“好，你就放下吧，我自已提进去就行了。我给你一个馒头，再给你舀上点汤，坐这儿吃了快点回家去吧！” 李海生说了一声：“谢谢大叔。” 接过馒头，又递过碗去，伙伏给他连汤加肉舀上了半碗。接着伙又给那个兵三个馒头，舀上满满一碗肉，就挑着往码头里送去了。 这当兵的见了肉，赶忙端着碗进了板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时把板房外面还有个“小要饭”的都忘了。 李海生坐在板房旁边一块石头上，咬了口馒头，顾不得往下咽，双眼就四处打量开了。他首先看到码头里停着一艘登陆艇，四艘“海兔子”，上面都架着歪把机关枪，艇帮上有些白色的洋码子，弯弯勾勾就像今年四月春栓在海滩上拣的“红圈牌”烟卷盒上的码子一样。 另外，那上面还描着蓝条旗，不用说是标志着“美国造”。现在好些兵都在甲板上抢着吃饭。他看明里面的情况，又收回视线，察看近处。 这时，他忽然发现在板房东面有个新修的地保，堡口朝北，里面没有人，很可能是准备晚上睡觉使用的。 他还在看着，忽然那站岗的匪兵探出头来问他说：“你不走还在这干什么？快家去吃吧！” “俺妈还病在炕上饿肚子，我等伙叔叔回来，再跟他要个馒头捎家去……” “他妈的，你简直得寸进尺，没个够了，快走吧！” 李海生完成了侦察任务，迅速赶到离龙王镇八里的小龙山后的一片大竹林里。竹林中间有个风神庙，叶指导员领着武工队在等着他。 几个队员见了他，都跟他开玩笑：“小要饭的回来啦，要点什么我们吃？” 李海生高兴地说：“好东西多着哩。”他把篮子递给大伙一瞧，指导员接过去看了看：“嘿，真不错，还有馒头。是谁给的？” “海战连的伙······” 李海生把侦察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汇报完了，他又重复说：“海战连用的都是美式枪，他们登陆艇上有些弯弯勾勾的洋码子，看样也准是美国造。” 指导员尤林说：“不管它是美国造还是日本造，不管它是陆军还是海军，骑马的还是坐船的，它只要敢来，咱就敢打。来十次打它十次，来一百次、一千次，咱就打它一百次、一千次，直到把它们消灭干净！” 在场的武工队员一听说要打美国装备的海战连，都乐了，这个说：“光打朱永龙不过瘾，换个样还新鲜点。这下揍它个痛快的！” 那个道：“咱还没正式打过美式装备的大部队哩，这回在海战连身上练练武艺，让它尝尝咱的厉害，叫它们捎个信给美国佬！” 李海生忙说：“那咱得快点想办法，要不它明天就溜了。” 说罢，和大家一起看着指导员。 尤林考虑片刻，果断地道：“来了就溜不走。今晚就打它个落花流水！让一切反动派知道我们的脾气，上山敢打虎，下海能擒蛟。" 天色黑过后，武工队就开始向龙王镇出发了。今天晚上这支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分成四个战斗小组。有两个组分头向镇西南角和西北角前进，指导员尤林领着一个小组朝码头来了，准备消灭码头外地堡里的敌人，同时掩护二虎和海生在码头里行动。 二虎和李海生主要是对付停泊在码头里的登陆艇和“海兔子”，他俩到石埠山找二虎他外祖父，驾驶着小船，顺水路前进。 今晚上是个好海，小南风吹拂着，轻微的几乎使人觉不出来，但却把白帆鼓得很大，张得很紧，带动小船迅速往前行进。 那小船的尖尖船头刺破黑魆魆的海面，海水在船帮两旁泼刺泼刺呼啸着，激起了浪花和水沫。二虎的外祖父站在前面掌握着航向，用锐利的眼睛警惕地巡视着四方。他俩在舱底下检查了带来的地雷和所需要的爆炸器材，接着便把一个个地雷装上雷管，拴上细细的马尾绳。 二虎虽然对地雷爆炸有丰富的经验，但是，这即将进行的新的战斗激情冲击着他，使他仿佛不相信自己过去的经验，心里三嘱咐自己：“千万别大意，今晚一定要炸准，炸狠，让"美国造"知道"铁西瓜"的房害！”所以他又一次仔细检查了地雷和爆炸器材，对李海生反复解说了送地雷时应注意的问题。 夜，渐渐深了，天空闪烁着微微的星光，海面上充满了灰蒙蒙的雾气，龙王岛躺在这深沉的夜里，渐渐入睡了，只有大海依然按照自己的旋律，哗哗地嘶鸣…… 小船继续在茫茫的海洋上行驶，很快就看见龙王镇码头上的灯光了。当行驶到离码头一里多路的地方，为了缩小目标，防止被敌人发现，二虎的外祖父迅速落下篷来，放倒桅杆，摇橹前进。 他们又担心吱呀、吱呀的摇橹声传到敌人耳朵里，立即把橹放下，三人一齐用手扒着海水，拨动着小船驶行。一会儿，便抛锚停船。经过一番紧张准备，二虎把用油布包扎好的两个地雷和两个手榴弹，往光脊梁的李海生脖颈上一搭，问了声：“行吗？” 李海生严肃地回答：“保险没问题。” 二虎对李海生点了点头，投了个信任的眼色，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夹袄，把另外四个包扎好的地雷往自己的脖颈上一搭，一边肩上两个，又用绳拴好。 这时外祖父拿出酒瓶，让他们一人喝了几口酒御寒，接着嘱咐了几句。二虎把尖刀插在腰间，便和李海生扯着锚绳，潜入水里，往码头游去。 深秋的海水凉得扎骨，但二虎和海生一点都没感觉，最怕的是一道道地瓜似的浪埂和随着而起的浪花朝他们扑来，因为呛口海水倒是小事，他们担心包扎地雷的油布被浸透了，地雷受潮湿，影响爆炸，所以都用劲把头昂起，尽量使肩头离开水面。 二虎是潜水员，劲头大，水上经验又丰富，还没什么困难，而李海生则差些了。虽说他脖子上搭着的地雷不过十斤重，可是在海里游动，简直比在陆上挑着百斤担子还费力。他在二虎旁边挥臂劈浪游了一程，再加上呛了几口海水，便觉得气力短了，浑身都没劲，觉着脖子上的地雷往下直坠，使他简直拾不起头来，好像就要沉到水底去。 但是，完成革命任务的高度责任感，给他增添了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他咬了咬牙，又踩着水往前行。 一会儿，到了码头跟前，这时正遇上撒潮，二虎试了试，能踩着水底了，他便和李海生避在码头出口的石坝上歇了歇，观察一番码头里的情况。 登陆艇上亮着一盏瓦斯灯，有个匪兵抱着枪坐在驾驶台上，脸朝西，一动也不动，好像在打瞌睡。在登陆艇旁边，是四艘“海兔子”，“海兔子”上没有人，被潮水冲击得一起一伏…… 二虎对着李海生附耳低语道：“先把铁西瓜送给"海兔子"吃，好不好？” 李海生说：“好，我先行一步吧？” 由于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大，二虎同意海生的提议。撤潮后码头里的水很浅了，有些地方海水只齐腰深，再加除了登陆艇外，四围都黑糊糊的，敌人很难发觉，所以李海生顺利地到了漂荡在最东面那艘“海兔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