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爱情故事

“对，从实践中学，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嘛。”周夏文说。 谈了一阵，他又沉默起来，埋头于报纸、书本中了。 地下室又传来信号声音，尤林打开洞门，小英和老梁走、了出来。 “我们把柳公接到地下室了，还有其他人也一起接来了。”老梁向尤林汇报。 “好!我们应该研究如何离开这里了!”尤林说。 周夏文和柳公是好友，他急想去会见柳公，便走进地下室去。 屋里剩下尤林、老梁和小英，他们开始谈论怎样护送文化人的问题。 “要快，最好今晚就走。”尤林显得有点焦急。 “现在的问题是出不去，敌人已经宣布戒严了。”老梁遇到困难时，总是这样眉头紧皱。 “他们封锁陆路，我们就走海路!”尤林想了一会，接住说道。 “偷渡?”小英问。 “不偷渡，硬打也要打出去!” 尤林握紧拳头，准备跟敌人硬拚似的。 “就怕这些文人气力不足，走路困难。 ”老梁是个细心的人，“要让他们很好地吃上顿好饭，饿着肚子出发是不行的。” 尤林感到老梁想得周到，便叫小英布置给弄些肉食，并准备一些带在路上吃的干粮。又吩咐老梁，叫他去物色一个懂驶船技术的工人来。 “他就会!”小英指着老梁说，“他还是一个老练的大副呢。” “这个我倒会。”老梁点头承认。 “刚，你来!”小英坐在一张椅子上招了招手。 这样称呼自己，尤林听来还是第一次。这时，老梁有事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这些天来，他常同小英在一起，并没什么特异感觉。但现在，他决定要亲自护送这最后一批文化人去游击区，也即是说，短枪队的任务即将完成，很快就得离开香港了，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离情别意的感觉。 受命来到香港以后，每天跟小英一起生活和战斗，合作得非常好，实在不愿马上分离。不过，这也只是出现在他心坎中的一闪念。 他拉张椅子靠近她坐下：“说吧，你还有什么意见?” 小英呆呆地凝视着刘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要在他的瞳孔里发现是否存在自己的影象似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呀，小英正是要透过这个窗户看到尤林的心灵，摸透他的内心底蕴。 她看着看着，有点羞涩地从自己手上脱下那只赤金戒指，往尤林手心一放，说：“这个给你!” “啊，你干什么?”尤林还未领会过来。 “没什么，你不是说今晚就要走吗?” “我是说这些文化人，是祖国的财富。能护送他们离开这个险地，就越快越好。你的意见怎样?” “很难说，现在我很矛盾。”小英似乎是答非所问，她的心思确实是很矛盾的。 “那你怎么想呢?” “一方面，是想你们快点送他们出去，另一方面，又……” 说到这里，小英感到血往上涌，脸上顿时浮起一朵红晕。她没把矛盾的心思讲出来。她见那金戒指还在刘刚手心搁着，就把他的手拉过来说：“来，我替你戴上!” 尤林驯顺地任由巾英拉着自己的手，套上戒指，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感到甜润和舒服，他真切感到，爱情的花朵已经在他俩的心坎中开放了。 然而，他又立刻意识到，现在重任在身，彼此都处在战火纷飞的战争环境里，似乎有一层什么东西隔着，他不觉叹了一声说：“如果不是战争，我们两人一起生活该多好呵!” “战争我倒不怕，反正会胜利的。我只是怕你……”小英倒没有尤林想得那么复杂。 “怕我怎么样?” “谁知道你!” 两人没再开口，这样过了好久，尤终于打破沉默，扬了扬手上的戒指，说： “看见这礼物，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那是一个老首长告诉我的。当年广州起义的时候，工人赤卫队的总指挥周文雍同志，跟一个女同志陈铁军很要好。后来起义失败，两人一起被捕，被判了死刑。临刑前，两人在敌人法庭上见面，总感到互相恋爱一场，应当送点什么礼物留给对方。于是周文雍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陈铁军系上，二人宣布结婚，并肩走向刑场……” “别说这个，这是一个悲剧!”小英制止说。 “不······”尤林解释：“从爱情上说，这倒是个喜剧。” “死了，还算喜剧?”小英不以为然。 “他们相爱着死，死也相爱，敌人杀死了他们，却伤害不了他们爱情的坚贞与纯真。就算是一场悲剧吧，这也是为后人创造更多更好的喜剧而演的悲剧。其实，世界上的真正喜剧，归根到底也是由无数前人演了悲剧，这才演得成。” 对于尤林这一番哲理性的见解，小英听来感到新鲜。 她反复地思索，又喃喃地发问：“那么……我们现在，究竟属于前人还是后人呢?” “我们?” “是的，我和你。”小英说，“要是前人，那就要为了后人而不怕演悲剧；要是属于后人，那我们就有了胜利的喜悦。” “我们是伟大前人的后人，又是更加幸福的后人的前人，历史让我们生活在这继往开来的时代，我们应无愧于活在这样伟大的时代。你说对不?”尤林语气豪迈地说。 小英领会到尤林的情意了，她觉得又甜又美。 她把身体挨近尤林，并且拉过刘刚那只戴有戒指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不知怎的，尤林这时却有另外一层顾虑。 他对小英恳切地说：“像我这样的人，老在敌人的枪口下兜圈子，是很容易失手的。我劝你呀，不必感情太重!” “我也不是千金小姐!”小英说，“天天我都站在敌人的刺刀尖上跳舞，还不照样活着!” 是的，小英是个勇敢的人，尤林对她很了解。他感觉到刚才对她说那种话是有伤她的自尊心的，于是他转过话题说。 “嗯······我送给你那支枪呢?” “在这。”小英掏出手枪给尤林看。 “来，我给你擦一擦。也许今天晚上还要借给我用用呢!” “你拿去吧，最好连我一起!”小英笑着把枪交给尤林，说话之间，含着无限的深情厚意。 尤林也含情微笑，他先把枪膛里的子弹退了出来，再把所有的零件一一拆开，用小绸布认真揩抹干净，最后适当地抹上一些枪油，重新上满子弹交还小英：“给你!” “你不是说要借来用用吗?” “我要的是连你一起!” 小英瞋了他一眼，拧转脸表示拒绝，但她的身体，已经整个倒在尤林怀里去了。 小明徘徊在尖沙咀的几条马路卖报，叫喊着，奔忙着，眼看四方，耳听八面，留神附近发生的一切，特别注意王公馆里进出的人员，打探那些侦察队员的活动。 金巴利道的一条巷口，新贴上了一张“皇军布告”，各色各样的来往行人，很快就围拢上来观看。自然，小明也不例外。 他像是个爱热闹的顽童，在人群当中挤来挤去。他个子小，给前面的人挡着，他看不见那“布告”，只听人家说是通缉一个名叫“何世俊”的共军游击队长，写明身材相貌，警告全港居民不得窝藏，必须知情报警。 小明知道布告里要通缉的就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尤队长，日本鬼子连尤队长的姓名都没探听清楚，那又怎能抓得到呢?小明想来觉得十分好笑。 他听到一个人挨近布告旁说话，声音有点熟。小明一看，认出来了，那人是高老七，是他昨晚跟踪过的。 高老七的左手绑着纱布，伤势不重，还能到处走动。 他正在对着看布告的一个熟人吹牛皮，说他昨晚差一点就把那姓何的捉住了。 小明虽然感到这家伙可恶，但他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引起高老七的注意。 离开贴布告的地方，转到弥敦道上，他见一辆辆的鬼子兵车在马路上飞驰，又见一队队的汉奸兵抽查行人。 “嘟嘟!”倏地一辆小汽车从他身边驶过，似乎是特地按了两声喇叭。小明向车内一看，原来那司机是老梁师傅，后面还坐着一个老人。 小明猜想，老梁师傅一定是又完成了个什么任务了。 “报纸!当天日报!”小明叫卖着，向“小香港”咖啡店走去。 在“小香港”门前，小明又放开嗓子叫卖，但不见小英出门接应。怪!难道姐姐不在这里? 小明正自猜疑，一只粗大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原来是个日本鬼子兵。 “呸!”小明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想要避开，那鬼子兵却“唔”了一声。小明再看，原来那鬼子兵可不是真正的鬼子兵，他是路经这里的陈山。 “你有没有看见老梁师傅?”陈山低声问。 “刚刚见过，他开着小汽车，里面坐着一个老人，从尖沙咀的码头那边来，早驶远了。” 听了小明这话，陈大山放心了。他奉命到佐敦道的码头接应老梁，等了半天不见人来，怕出了什么事故，特地来“小香港”找巾英商量。 现在，既然小明见着老梁，那他也就不必再找小英了。 小英妈上街买到了米，又去药店为周太太买药，然后匆匆回家。走到家门附近，见骑楼底下闪出一个又矮又胖的人。 不一会，那矮胖子拐弯走了，她也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