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半个饭团

在神武军的营地里，女刺客月轮与三皇子朱悦燇坐在一起。 他们这些刺客侍奉蜀王，在成年之后，人人都立下毒誓，一辈子保护蜀王。 所以月轮寸步不离朱悦燇。 远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股子血腥味随着夜风传来。 那血腥味，不论清凉的夜风如何吹拂，也吹不散那让人作呕的气味。 不多时，几个斥候回来，向神武军的军官禀告了前方发生的事情。 听到消息的三皇子朱悦燇很感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民怨沸腾到了一定的程度，没有了活路的百姓，就会把高高在上的皇帝掀翻，把那些吃人骨头的权贵打倒，然后踩上一只脚，让他们化为齑粉。” 月轮轻声安慰道：“现在时局已经很艰难了，请殿下三思而行。” 朱悦燇很聪明，当然明白月轮的意思。 但朱悦燇无法照做。 现在朱悦燇手头上还有两千兵马，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如果不把这些兵马握在手里，自己一旦被发现行踪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三皇子朱悦燇低声说道：“现在朱悦耀带领这个蜀中小朝廷，一路亡命逃窜，还不忘胡作非为，早晚要全军败亡。” “朱悦耀贪生怕死，他只想尽快逃进乌斯藏高原，接受那些酋长的庇护。” “而诸葛瞻星啊，这条忠诚的老狗，其实早已打算挟蜀王以令三军……” “要不了多久，朱悦耀就会成为他的傀儡。” 月轮的脸色苍白：“那你打算怎么样？你真的要发动兵变杀了他们吗？” 三皇子朱悦燇没有回答，转头看着外面。 此时是凌晨，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在川中西部的原野之上，许多逃难的百姓正处于人生的至暗时刻。 明军在击破乌斯藏蛮兵之后，朱允熥命令明军轻骑开始穿插袭击。 成都的百姓吓得集体出逃，大量饥民在黑暗中匆匆赶路。 人群中，疲倦和绝望像是瘟疫般蔓延开来，但饥民不敢停下脚步。 据说成都已经被明军攻破了，明军正在追杀溃散的蜀军。 到处都是征战和厮杀，饥民们不敢停步，连夜朝着川西逃亡。 最要命的是，不管是蜀中小朝廷还是这些普通平民，手头上粮食真的不多了。 离开成都之后，诸葛瞻星就沿途征收粮食。 再加上盗匪和溃兵的抢劫，可怜的平民手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 大家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在黑夜中休息睡觉。 如果停下脚步，饿死的可能性会增加，被乱兵和盗贼杀死的概率也会增加。 这一路上，已经有人开始饿死了。 饥民们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道路和运输车上，很多人都是活活被咬死的。 这一片区域的泥土都是血红色的。 看着地狱般的景象，饥饿的人们不敢停留，在黑夜中茫然走着。 天色快亮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饥民遇见了朱悦耀的车队。 连绵不断的豪华大车建立了一个营地，皇帝的龙旗在晨曦之中飘动着。 被饥民惊扰的蜀军士兵们守在车队边上严阵以待。 车上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掀开车帘好奇的看着行尸走肉般的饥民。 那些络绎而来的灾民，畏惧的看着那些手持刀剑的禁军士兵。 但大家又不想走，只好茫然的看着这边，希望有好心人给点吃的。 只要一口吃的，也许就能开启一条生路。 在这些饥饿的眼神中，一个早起的宫女好奇的走到营地外围，打量着那些饥民。 逃难的这些饥民，可并不是全都衣衫褴褛。 从服装上看得出来，有些饥民也曾经是殷实的家庭。 只是现在他们没了车马，没了食物，只能向别人哭泣求救了。 这个叫春草的宫女拿出了一个饭团。 这一刻被史书记载下来，称为“一个饭团引发的血案”。 春草的包包里带了两个饭团，是她这两天的口粮。 这位宫女是一位嫔妃的亲信，所以得到了比较多的食物。 因为坐在马车上并不耗费什么体力，所以春草好心的分了半个饭团，递给一个饥肠辘辘的半大少年。 这个少年已经饿得摇摇晃晃了，看到春草递了个半个饭团过来，立刻抢到手中狼吞虎咽起来。 啃食饭团的声音，让周围的饥民为之疯狂。 看着春草手中剩下的半个饭团，饥民密密麻麻的把手伸了过来。 那些干瘦的手像是树林里的枯枝，在晨光中摇晃着。 那些手朝着春草靠近，想要抢走小宫女剩下的半个饭团。 看着那些人眼中无比饥饿的光芒，春草感到了恐惧，她连滚带爬的后退。 饥民们下意识冲了过来，他们抢走了春草手中的半个饭团，还将她随身荷包里的那个饭团也被抢走了，两口就吞下肚子。 春草哇哇大哭，丝毫不知道危险的来临。 那些饥饿到了极点的百姓，正打量着皮白肉嫩的春草。 混乱中，是谁第一个下嘴的咬人，已经无法考证了。 根据幸存者的回忆，当时有个疯狂的饥民抓住了春草的手臂，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十六岁的小宫女肌肤白嫩，被咬了一块肉下来。 周围的御林军士兵及时赶到，一刀砍了那个饥民的脑袋。 士兵们感到非常愤怒。 刚才春草的好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那些疯狂的饥民恩将仇报，甚至想吃了春草。 愤怒的御林军士兵们挥舞刀枪，开始将附近的饥民无差别的杀死。 那些饥肠辘辘的百姓也很愤怒。 他们流离失所，即将一个个被饿死。 而这些作威作福的贵族老爷们坐在豪华马车里、吃着美味的食物，却连一个饭团都舍不得分给大家。 人群发出狂怒的呐喊，然后便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