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弑神

就在莲舫真君为苏灿主持受箓仪式的时候，谭修缘和苏宁安两人离开了新的长宁观上院。 理由很简单，法师楼出任务。 现在的法师楼，谭修缘乃是硕果仅存的一位，也就领了当初何之谦的职务，负责整个法师楼的运行，也就是说，他也是长宁观的巨头之一。 此时，长宁观尚未恢复正常，情况一团糟。 临时负责人妙化法师又不在这里，听潮阁的众人像许未等真人又没有资格掺和长宁观的事务，有资格管事的莲舫真君又对各种琐事和杂务视而不见，只忙着给苏灿主持受箓仪式。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管得了谭修缘、 他在庶务堂领任务合情合理，让自己的徒弟随行也是应有之义，没人愿意成为他的阻碍，愿意与之为敌且也有资格与之为敌的苏灿又忙着自己的受箓仪轨，没时间做点什么来针对谭修缘。 出了灵界，站在槐树林前，苏宁安环顾四周。 眼前的景物和灵界一般无二，只是少了长宁观的行军堡垒那样的大型建筑，面前只有一些临时建筑，驻扎着一些武者，负责看守门户，出入需要符牌。 谭修缘和苏宁安自然有着符牌，也就不受阻拦。 灵界的天空和现实世界也一般无二，有太阳，云朵，天空同样是蔚蓝色的，然而，真正来到了现实世界，也就有着对比，眼前的天空和太阳更加真实，更鲜活，生机盎然。 说起来，苏宁安在灵界已经待了好多天。 进去前，外面还是春末，如今，却已经是仲夏，阳光落在身上，不多会，衣衫便有些发烫。 谭修缘撑着大黑伞，回头看着身后的槐树林，已经形成了稳定出入口的灵界。 来到现实世界，哪怕有着大黑伞遮挡，身处在一个运转的法阵内，体内诡异对自身的污染速度比起在灵界内快了许多，可惜，就算是在灵界内，异化的速度只是在减缓，却并未停止。 若不然，一直待在里面便是。 这一次出来，他其实抱着必死的信念，不成功便成仁，要嘛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要嘛粉身碎骨不复存在。 总之，继续苟延残喘非他所愿。 转过身，瞧了一眼仍然在沉默地仰头望天的苏宁安，谭修缘轻声说道。 “走吧！” “再回来，你必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苏宁安低下头，点了点头。 “嗯！” 他应了一声。 不一会，两人便离开了这里，消失在道路的那一头。 入夜时分，他们来到了一间小庙，那是一间土地庙，距离长宁观下院十五里，距离慈溪县城也十五里，这个地方苏宁安很熟悉，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 土地庙旁边是郭庄，供奉的土地是郭庄以前的先祖。 当初，苏宁安就是在这里挡住了某个半步先天的一剑，变相地救了慈溪知县白慕然一命。 后来，他下山干掉一心堂的乌法师后，也是在这间土地庙停留了一晚。 有着土地的土地庙方才能安一方水土，能够阻止一些不怎么厉害的诡异邪祟靠近，土地也有界域，类似灵界一样的存在，和诡域的性质相差仿佛。 所谓土地城隍不过是领了朝廷牌照，且得到了道门认可的诡异。 到了土地庙，按照惯例，需得给土地上一炷香。 以前，都是谭修缘上前上香，这一次，他示意苏宁安前去，用的还是从法师楼那里弄来的请神香，那些材料一如既往地放在类似书生赶考的背篓内，由苏宁安背着。 如今，苏宁安已经开窍。也就和法师一样拥有着灵觉。 不过，法师若是打开灵觉，也就是借了体内诡异的力量，如此，诡异复苏的速度便会加快，一般情况下，像谭修缘这样借诡施法的法师也就少用灵觉。 苏宁安则不同，他的灵觉即神念外放。 无惧诡异复苏，只要穴窍内灵气充沛，毫无负担可言，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 既然无惧负担，苏宁安自然随时随地都将灵觉打开，这样的话，遇到突发情况也就来得及反应，虽然，先天武者有着秋风未起蝉先觉的感应，但是，和直接开灵觉相比终究要慢一拍。 开着灵觉，上香之后，苏宁安眼中的土地庙就和他以前眼内的土地庙完全不同。 原本他眼内的土地庙狭小局促，虽然经常有人打扫，依旧有着灰尘，在大殿一角竟然还有蛛网，现在，在香气缭绕中，土地庙骤然变得宽旷起来，不再狭小局促，地面也好，墙壁也好，天花板也好，一尘不染。 在最遥远的一处院落，一个人影端坐大殿，身影虚无缥缈，眼神投向这边，与苏宁安的视线在虚空触碰。 那一刹那，苏宁安所修炼的八九玄功自动运转起来。 灵气弥漫在瞳孔，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膜，将某种不请自来的本源力量挡在了体外。 什么意思？ 污染？ 侵蚀？ 苏宁安冷哼一声。 下一刻，以身为祭请神降世法运转，献祭自己，请来自己，念头一转，神识化为一柄利剑，穿透虚空，破开灵界壁垒，瞬间便和遥坐在大殿那头的人影飞去。 人影一闪，便要消散无踪。 苏宁安的神念极其强大，能够破开壁垒很难得，必定是强大的敌人，所以，大殿的那一位选择了避让，这里是他的界域，身随意动，一念即可。 这也是他敢于挑衅苏宁安的原因。 其实，他也不是特意想要挑衅苏宁安，故意冒犯，主要是出自好奇心，毕竟，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开启灵觉，究竟有何根脚，难免看一看。 一般说来，这种窥探不易为人所知。 毕竟，这里是他的界域，他在另一个维度，被他窥探的人就算有所感应，也没法反击。 不曾想，苏宁安不但能感应，也能反击。 竟然能够形成因果牵连，然后以神念攻击。 何必如此呢？ 没必要结仇。 所以，这一位选择了躲避，想要遁入界域，和界域一体，切断彼此的因果牵连。 然而…… 他的身形虽然闪烁了一下，却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消失，而是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和苏宁安的神念硬碰硬地撞了一下，不由冷哼了一声，身上的光华变得略微黯淡。 苏宁安将手放在了横刀柄上。 “好啦……” 谭修缘的声音在庙内回荡。 “郭公，还请现身！” 苏宁安收回神念，挪开了放在刀柄上的手，功法收起之后，一个身披黄袍的道人虚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了苏宁安一眼，眼有惊惧。如果谭修缘不在，不出声阻止，对方完全有能力摧毁自己这个小世界，甚至，如果对方不怕付出代价的话，还能将自己踹下神龛，夺取神职。 “这是小徒苏宁安……当初，我就是在此地收他为徒，郭公，当时你应该也有见证。” 谭修缘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这是郭公，此地土地神，郭公昔日也是道门弟子，红袍真人，有功于道门，有功于社稷，先前的一点小小误会，宁安，莫要放在心上……” 谭修缘朝苏宁安笑了笑。 “说起来，我等还有事需要拜托郭公，也就没必要做一个恶客，让郭公生厌。” “哪里……” 土地神忙摆摆手。 “我的错，若非我窥探小哥，也就无事发生，总之，此事无须再提，倒是法师大人，你说有事相求，还请开门见山，郭某若能办到，绝不推脱！” 谭修缘望向土地神，轻声说道。 “郭公，我欲请神火一盏……” “什么？” 土地神面色剧变，又惊又怒。 他之所以能成为土地神，乃是有朝廷背书，代为天庭传下天书，如此，方才能点燃神火，神火也就代表着神职，神火不灭，便能取得变相的长生。 土地神也会陨落。 若是失去了信仰香火，被世人所遗忘，没有信仰香火注入，神火也就会熄灭。 总之，神火在他便在，神火灭他即死。 这一位身为土地神，只有神火一盏，谭修缘居然要借一盏神火，岂不是让他去死！ 前面说过，苏宁安若是不怕付出代价，便能灭了他的神火。 一般说来，没人会这样做，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相当于逆天，窃取神火，乃是亵渎，现在并非礼乐崩坏的时代，道门仍然神威浩荡，做这样事情的人必定会遭受天谴。 “谭修缘……” 土地神张嘴大喊。 脑后有着一道青光升起，渺渺然，便要透入虚空。 这时，一把大黑伞滴溜溜打着转出现在半空，刹那间，黑暗降临，将那青光吞噬。 有黑色的触角从虚空透出，将土地神紧紧束缚。 被黑色触角接触的那一刻，土地神身上的神光骤然熄灭，身躯变得如泥胎木偶，生机全无，全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灵界中的土地庙摇摇欲坠，墙倒屋塌，碎瓦乱飞，遁入虚无。 一缕神火从土地神身上溢出，被大黑伞笼罩收纳。 弑神？ 苏宁安眉头微蹙。 这件事非常的严重，自己即便只是旁观也是罪！ “没办法！” 谭修缘看着苏宁安。 “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何况是重塑灵根这样的逆天之举，一盏神火是必须之物，无物可以代替，为师只能这样做，毕竟，我们做的事情其实也和弑神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