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吊古篇 第五十二章：遗尸

定好了方向，和尚毅然决然地爬在了前面，负责开道，那样子真像是要英勇赴死的勇士，除了动作猥琐了点，其他都还不错。 由于猫耳山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期，受地壳变动的影响，大部分被埋进了土中，后经过长年累月地挤压变化，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因此我们所处的地方，实则早已出了山体，是在密实的土下行进，鼻中全是土腥味，到处能看到植物冒出的根系，但好在空气还算流通，免除了不少的麻烦。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前面的和尚忽然停下了，还不等我询问原因呢，就见他已经侧身让开，手电光照向前方，原来这里出现了岔路。 “军医，接下来该怎么走？”和尚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急于回答，我在指尖沾了点唾沫，迎向岔路，很快就感觉到左侧有凉风灌入，于是打算从这里出去，谁知和尚却摇摇头。 “军医，真的要出去么？”他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出去简单，但事情可能就会到此结束，咱们费这么大力气，岂不是变成没馅的元宵，白玩了嘛！” 他果然还是有想法的，甚至说有某种目的，但是我没有点破，而是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问。 “你的意思是，走另外一边碰碰运气？” 和尚点头，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疑虑和不甘，似乎在反客为主，把控着一切。 我用手电照向右边那条路，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不过说实话，让我就这样放弃，的确心有不甘。尤其是汤一局现在还下落不明，他会不会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呢？ 有些话本来不好对和尚直说，现在见他反而与我想法一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装作沉吟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见状和尚也不废话，马上朝右边走去。 到了这里，通道似乎更宽大了，和尚也不用再趴着前行，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半蹲着朝前走。 在经过一个转弯后，通道开始往下，倾斜了大约有十五度左右，而后四周的洞壁质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竟然从密实的土层，变成了坚硬的岩石。 可是根据我的计算，即便又回到了猫耳山这边，也不会这么快进入山体范围内才对，除非猫耳山被埋住的部分更加宽大，但这样，整座山的比例就会很怪，完全像个农民头上的草帽。 若真是这样，那暴露在地面以上的，难道仅仅是个山尖么？ “喂，很久以前，这里有可能才是正道。” 走着走着，和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而后手电光朝内壁照去，果然见到在一人高的位置，有人工凿出的嵌格，里面摆放着长明灯，只可惜早就不会亮了。 这样的嵌格，大约两三米就会有一个，而且通道的高度和宽度也在发生变化，甚至到最后能并排走过五个人都不止。 看洞壁上的开凿痕迹，以及规模，不是几十个人能完成的，是整支队伍，起码超过千人还多。也只有如此多的人，才能在这样坚硬的山体内，开凿出如此巨大的通道。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开凿的呢？目的是什么？ “军医，来看看这个。” 听到和尚的招呼，我马上跑过去，就在岩壁上的某处，竟然有四道深深的条形印记。 和尚用自己大手的四指在上面一比，虽不至于完全一致，但已经说明了问题。这是人手留下的！ 他又提鼻子闻了闻，咧嘴一笑：“是老朋友的味道。”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也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残留在上面，虽然难闻，但还有些亲切，这是汤一局血阴木留下的气息。 “他曾到过这？怎么会呢？” “嗨，别管会不会，气味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你看，”说着，他又让我看那指痕，“你看这方向，应该是左手从下往上，反向抓出来的。在什么情况，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呢？” 不容我去想呢，和尚已经转到我身后，双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搂着我开始拖行。就在经过指痕所在位置时，略微抬手一抓，刚好就是现在的角度。 和尚借此想告诉我的是，汤一局先前可能处于昏迷或失去了行动能力，被人这样拖着走到这里时，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恢复了一些意识，于是在上面留下了指痕。 看来他并非消失，而是被人用某种办法制住了，但怎么会在这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和尚却发现了古怪，提醒道：“军医啊，我看与其猜测他被什么人制住，又为什么来这，不如考虑一下这小子干嘛无缘无故抓这一下。” 可能是看我还没明白，他又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实则和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以汤一局的本事，先前肯定是处于某种无法还手的状态，可能连动一下都难，而到了这里，竟然能在坚硬的岩壁上留下抓痕，说明那时候他的力量恢复了一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反抗，反而白白浪费力气呢？ 所以和尚认为汤一局所做的，一定不会只是挣扎，更像是某种语言，想要后来者，甚至说猜到我们绝对会在出现，所留下的暗语！ 想到这，和尚开始在岩壁上到处摸索，见状我也跟着一起，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总觉得不做些事情，就对不住汤一局的感觉。 就这样在我俩一点点地排查下，在汤一局留下手印的附近，再往下约三十公分的位置，找出了端倪。 从表面上看，那就是岩壁的一部分而已，实则上手轻敲，竟发出咚咚的空腔声。 和尚做事倒干脆，也不等我仔细检查，一拳就砸了上去，轻松在上面弄出个大洞。 等我用手电照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青铜铰链和笨重的齿轮，应该能启动一处不大的机关。 “呦，是用木壳子做的，这画工还挺精细，足以乱真了，又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嘿，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和尚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被自己砸开的盖板碎片，不住感慨。 对于这个问题，之前穆绵成就曾提过，汤一局似乎对机簧消息很是精通，发现这里有暗门不算稀奇，可是他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想着，我看了看铰链端头，那个好像摇把的东西，用力将它摇了起来。 顿时耳中听到咯啦一声响，跟着就是连串的哗啦声，脚下能明显感觉到震动，而且愈演愈烈。 不出片刻，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岩壁上，竟然翻开一个小门，随即一股刺鼻难闻的腐臭味就从里面冲出，呛得我俩纷纷咳嗽起来。 “他娘的，不会吧！那小子难道在里面关着呢？”和尚说。 实则我也想到这种可能了，于是迫不及待冲进去，用夜行胡乱照射，同时大叫：“汤一局，我们来救你啦！” 谁知眼前出现的竟不是他，而是整整齐齐的七具尸体！ 暗门内的空间不大，里面更是空无一物，只有七具尸体坐靠在内，相互依偎着死去。 因为是在近乎封闭的环境下，又相对干燥，七具尸体还能看出基本人形，只不过各个都像是葡萄干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水分。 根据尸身头发的长度和基本特征看，其中三具是女性。 他们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还能看出是近代的产物。 “诶呀，这些人该不会是那几件工作服的主人吧！”和尚说。 “哦，何以见得？” 他一指那三个女尸：“这仨的衣服保存还算完整，你看不出都是贴身衣物么？” 我一怔，这点确实没注意。再说，女人的贴身衣服什么样，我又怎么知道，自然无法判断了。 “诶，不对！和尚，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这家伙是花和尚这事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了，所以我说这话，纯属是为了调侃他两句。 按照之前的经验，两人一说一笑就算完了，不仅能活跃气氛，还能减轻心中的压抑。 谁知这回和尚一反常态，既没有扭捏造作，也没有佯装发怒，竟然沉默了，似乎怀有心事，脸上写满了悲情和无奈。 怎么回事？莫非以前他耍流氓的时候，曾发生过什么事情，才有了这种表现？ 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继续这类话题，我暂且记下了，等出去后再找机会询问也不迟。想到这，轻拍了和尚两下当作安抚，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七具尸体身上。 如果和尚说得不错，那么面前的死尸，应该都被人脱去了外衣，真有可能是工作服的主人。可是仓库里总共有二十五件工作服，这里只有七具尸体，那另外的十八具尸体到哪儿去了呢？ “先不说这些。军医，能判断出这些人的死因么？” 闻言，我马上过去查看，死因很明显，全是颈骨折断。看来他们是被人，用很专业的手法杀掉的，干净利索。 听我这么说，和尚点点头：“说明十几年前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 没有回应他，我在尸体上一通翻找，除了腐朽的手帕，老式钢笔，手表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外，也只有其中一个女尸身上，还留着一张照片。 那是张合照，上面有个梳着大辫子的美貌姑娘，穿了一身当时很时髦的绿军装，将头轻轻靠在了身边那人的肩膀上。 而紧挨着姑娘的那人，是个国字脸，年纪较大的男人，不知道是她叔叔，还是她爹。但见两人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显得很是怪异，不知道什么原因。 “嗨，你小子真的不懂世事啊！”和尚指着照片说，“往前推十几年，那时候男女一起拍照敢这样么？就算是父女，也得规规矩矩站在一起，很少敢这么拍的。让我说，这两人有问题！” “喂，你的思想不要这么龌龊好不好。” 和尚一瞪眼：“我龌龊？我看是你小子涉世不深才对！也难怪，十几年前，你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能记得什么。我告诉你，那时候就算是情侣或夫妻拍照，都很少有这么亲昵的，毕竟时代不同，礼义廉耻观念太重。 你看这张照片，先不说两人年纪差距较大，单说女人这笑容和眼神，那是看见自己父亲或长辈该有的么？ 哼，这就是女人瞧见深爱着的男人，才有的神情！” 说到这，和尚的语调忽然拔高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似乎蕴藏着些许愤怒，让我深感意外。 不过根据他的说法，再看这张照片，里面的人的确很怪异。 “咦！” 我忽然注意到照片中，男人胸前的口袋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因为以前都是黑白照片，只能看到露出的头，似乎是个小本子，却不敢肯定。 和尚看了一眼，忽然来了一句：“该不会是工作证吧？” 被他一句提醒，我慢慢从衣服口袋里，取出那个，在仓库中找到的工作证，与照片里的小本子做对比，好像真有几分相似。 见状，和尚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嚷道：“诶呦呵，内部恋情，剧情还挺狗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