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捕杀野猪

这天上午，蒋康招呼了村上二十几个家里主事的男人，到公屋商议捕杀野猪的事。 他开门见山地说：“野猪不除，后患无穷。我想请两个猎户来捕杀野猪，我们大家配合，怎么样？” 荆东海稀疏的眉毛蠕动了两下，下嘴唇厚的嘴一撇，不以为然地说：“趴着放屁不费力，榉树林里的野猪少说也有二三十头，两个猎户根本不是对手。” “还有我们大家配合呢。”蒋康说。 “我不配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荆东海直截了当地说，他怕凶狂的野猪。 符宾和也附和说：“我们没必要招惹野猪，野猪发起疯来，比老虎比狼还厉害。俗话说，打虎打狼不要紧，千万别惹野猪群。” “你们两家在大塘西边都没田地，有田地的说说。”蒋康看着符小可说。 符小可眨眨眼睛说：“打野猪我没意见，就怕野猪发疯，到村里来咬人，可不得了。” 蒋康笑着说：“长毛造反以前，我们这里就没有野猪，说明什么，说明还是野猪怕人，还是人厉害，大家不用怕。” “捕杀野猪我同意，也愿意出力，不过，要出钱我没有。”朱铁锁实事求是地说。 蒋康说：“我知道，请猎户的钱我家出，大家出力就行，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蒋康让春南到茅山西边的薛埠请猎户。 春南天蒙蒙亮动身，日落西山时回来了。 春南说：“见了两个经常打野猪的猎户，枪法好，打野猪有经验。” “费用怎么算？” “一种是按天按人，一个人三天一两银子；一种是按野猪，一头野猪五两银子。” “榉树林和西北野猪林的野猪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头，可要花不少银子。” 春北插话说：“没必要请人，我带几个人，保证把两个林子里的野猪灭了。” 蒋康说：“不是一头两头，你又没打过猎，没那么简单。” 春北淡然一笑，自信地说：“没打过猎，可以学，我明天就去学打猎。” “你去哪里学？” “尧头墩的宫老六是老猎户，我跟他学。” “好吧，这事就你负责。” 尧头墩离何家庄也就一里路，春北早出晚归，跟宫老六学打猎。 他人聪明，学习刻苦认真，学了二十天，宫老六说：“明天你一个人出去打猎，能打到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后天你就不用来了，你就出师了。” 次日早晨，春北在牛角里装满火药，在背袋里装满铁砂，扛上猎枪就出发了。 傍晚归来，他的背篓里有两只野鸡、两只野兔。 第三日一早，春北带着猎物去见师傅，宫老六说：“你都超数了，怎么还来？” “我还要学下铁夹，学制炸药。”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得留一手。” 春北笑说：“我只打野猪，野猪打光，再不摸枪，你尽管放心。” “好吧，我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你。” 宫老六用六天时间，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了春北，还送他一支猎枪。 春北学技回来，便到常州采购打猎物资。他买了四支猎枪，四支长矛，四把尖刀，三十个铁夹，还有火药、铁砂等物品。 他与朱旭、奚鑫、傅哲全三个年轻人组成捕猎队，他教他们打枪，带领他们在公屋制作炸弹。他们用瓷碗碎片包裹炸药，外面放上肉片并用麻绳密密麻麻地缠绕起来，一个炸弹就像一个带香味的肉粽。嘴馋脑子傻的野猪，只要叼在嘴里一咬，里面的物品与火药发生磨擦，产生一点火星就会引爆炸药。 这天下午，一切准备就绪的捕猎队员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他们一人肩背一支猎枪，后腰带插一把尖刀，身背装满火药的牛角和装满铁砂的布袋，一手握着长矛，一手拎着铁夹。三个志愿者扛着铁锹，背着炸弹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来到榉树林南边的一块山芋地里，这块地的主人害怕野猪，没怎么收获，倒是喧宾夺主的野猪把地拱得不成样子，偷吃了不少山芋。 春北指挥大家在五条垅沟里埋设了五个铁夹，在垅背上摆放了六枚自制的土炸弹。 南风徐徐吹过山芋田，把肉香一阵阵送进树林里。一向目空一切横行霸道的野猪闻到了香味，两头公野猪，一头母野猪带着两头小野猪，从树林里出来了。它们嗅觉灵敏，直奔香味而去。 两头公野猪，都是一身黑毛，长着尖刀一样的獠牙，体重都有二三百斤。它们捷足先登，一口咬住一个大“肉粽”，刚咬了几口，只听见嘴里一声巨响，两头野猪的下巴就被炸掉，头脸血肉模糊。 一头公野猪痛苦地大声嚎叫，疯狂地扑向趴在地上，用枪对着它的春北。春北立即扣动扳机，火药推动铁砂喷向野猪。猎枪虽然射程不远，但近距离散布面广，杀伤力很大。公野猪大半身体被打得血肉模糊，它痛苦不堪，也凶狂无比，跳起来扑向春北。 春北已来不及装火药和铁砂，只好扔下枪，拔出身上尖刀，刺向野猪皮薄些的脖子，这一刀没有刺中动脉，野猪转身继续扑向春北。春北敏捷地跳到它身后，动作麻利地将刀捅进了它的肛门，拔刀时一转，带出了野猪的大肠。野猪疼得倒在地上惨叫。春北又用尖刀捅向野猪脖子，野猪动脉被刺破，血流如注，躺在地上挣扎抽搐了一阵便死了。 另一头嘴被炸的公野猪被奚鑫、傅哲全二人用猎枪打死。母野猪一脚踩进了铁夹，它的右前爪被夹住了，使劲拉扯，还用嘴去咬铁夹子，可怎么折腾也挣脱不了铁夹。朱旭近距离开了一枪，将母野猪击倒，三个志愿者上前，用铁锹将母野猪捅死。两头小野猪吓坏了，“嗷嗷”叫着逃回了树林。 五天时间，捕猎队在山芋田里用枪打，用刀砍，用长矛刺，用铁夹夹，用“肉粽”炸，一共杀死了十一头野猪。剩下的野猪白天不敢出来，都是晚上饥肠辘辘时，从林子的北边和东边出来，提心吊胆地到庄稼地里偷吃农作物。 捕猎队决定随着野猪的动向，到林子东边的山芋地里捕猎野猪。他们在地里埋设铁夹，摆放“肉粽”。天一黑，又在林子北边点起三堆篝火，阻挡野猪北上。火光熊熊，照耀着淡紫色的夜空和周围的田地。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众野猪不敢从林子的南边出来，也不敢从林子的北边出来，饥饿的野猪从林子东边出来，直奔山芋地。到了山芋地里，有的奔“肉粽”去，有的用嘴咬扯山芋藤，有的用嘴拱土，拱出山芋就大口咀嚼，发出格巴格巴的声响。 有的野猪一边吃一边拱，像牛犁地一样翻着土前进。有两头大野猪咬炸了“肉粽”，疼得“嗷嗷”叫，有两头小野猪踩进了铁夹，拼命挣扎。春北向走在前头的大野猪开了一枪，大野猪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被铁砂打中的地方皮破血流。 大野猪有三百多斤，个子大，脾气暴躁，“嗷嗷”叫着，竖起鬃毛，露出尖牙，向春北疯狂扑来。春北把枪扔掉，拿起铁锹向大野猪脖子铲去，他力气大，一铲就铲断了大野猪的脖子。大野猪嚎叫一声倒地，春北又上前铲了几铲子，将大野猪铲死了。 朱旭等人也打死了五头野猪，没死的吓坏了，掉头逃进了树林。 往后几天，一头野猪也没出来，捕猎队的小伙子们白守了几天几夜。 春北决定改变战术，不再守株待兔，而是白天进林子主动出击。 奚鑫有点害怕，他说：“万一林子里野猪多，我们寡不敌众，逃都来不及。” 春北笑着说：“你放心，野猪不会太多，来不及逃，就上树，居高临下打野猪。” 这天上午，捕猎队四个人枪里装满火药，后背上别了尖刀，手里拿着长矛，三个志愿者扛着铁锹，背着炸药，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南边路口走进树林，就像一帮智勇双全的好汉进密林剿匪一样。 林子里的榉树松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些昏暗。他们走到树林中间，一头大野猪向他们冲来，后面是五六头野猪，都是龇牙咧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四个人急忙开枪，也许有树遮挡，加上野猪皮厚，没对野猪造成多大伤害，反而激怒了野猪，变得越发狂躁凶暴。 一头大野猪嚎叫着扑向春北，春北躲到一棵榉树后面，刚要拔刀时，发现身后有一头野猪扑来。他赶紧把枪挎在肩上，双手抱着榉树，动作利索地爬上了树。 大野猪张开大嘴咬树，咬了几口，又用头撞树，撞得树直摇晃。 春北并不害怕，他在大树杈上坐下，背靠主干，一边吸取大树的力量，一边往枪里装火药和铁砂。装好后，他精神抖擞地举枪对着仰头啃树的猪头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散弹打了野猪一脸一身。大野猪眼睛被打瞎，疼痛使它痛苦疯狂，它开始乱奔乱撞，一头撞在一棵大松树上，顿时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个儿最大的野猪在攻击春北时，另外几个人遭到八头野猪的攻击，朱旭等几个人也都爬上了树。几头野猪也都用头撞树，张嘴啃树干。如果树干被啃断，大树倒下，那树上的人就是死路一条了。 在这危急时刻，春南带着村上三十几个青壮年汉子来了，他们举起钉耙、锄头、木棍、砍刀，向啃树撞树的野猪猛砍猛打，在树上的猎手居高临下朝野猪开枪。同仇敌忾的人们与野猪激战一个时辰，将榉树林里的野猪全部消灭。 为了斩草除根，捕猎队准备转战八里外的野猪林，只要消灭掉野猪林里的二十几头野猪，丹阳南边的野猪就全部消灭了，野猪之祸就彻底消除了。 春北提出前往野猪林打野猪，反对的声音很大，觉得野猪林离何家庄远，危害不大，没必要劳师远征。捕猎队四个人有两个人不愿意，他们有点害怕。 朱旭说：“野猪林的野猪比我们这边的凶，特别是头上有一撮红毛的大野猪，人们叫它大黑虎，个子大，力气大，既凶猛又狡猾，被它咬伤的人有十七八个，被它咬死的人有五六个，有一头八百斤的公牛都斗不过它，被它咬住脖子，几口就咬死了。” 奚鑫也恐惧地说：“大黑虎那畜生跑得快，还机灵，就是一个四脚死神，就是个灾难，人家躲还来不及呢，我们别去招惹那邪恶的畜生。” 春北哈哈大笑，无所畏惧地说：“斩草不除根，来年要发青，那畜生就是真老虎，我也要会会它，有胆量的就去！” 朱旭说：“不是没胆量，是不想白白送死。那畜生喜欢在树干上蹭痒痒，把一身皮蹭得刀砍不破，茅刺不透，铁板一样，鸟枪子弹打在它身上就是挠痒痒，有人说杀它的枪和刀还没造出来呢。” 春北又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矛说：“它的皮铁板一样，我的矛专刺铁板，我要和它比比，不怕死的就去！” 傅哲全说：“我去，你不怕，我也不怕。” 那个叫大黑虎的大野猪，还真是狡猾，春北他们在野猪林外面打了五天野猪，打死了七头野猪，那黑家伙都深藏不露。直到春北用铁夹夹住了它的情妇的爪子，那母野猪急得嗷嗷叫，那黑家伙才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它的个子确实大，小牛一般，有四五百斤，长着令人憎恶和恐惧的獠牙，长着一身厚厚的铁板一样的厚皮，几个人朝它身上打了几枪，火药和铁砂就像沙土一样，哗啦啦往下落，大黑虎毛发无损。 几个人找机会快进快退出击，用刀砍，用长矛刺，大野猪身上血印也没一个，真如铁板一般。它有恃无恐，眼睛盯着猎枪和长矛，毫无惊愕之感，就像看着小孩的玩具。它像一个毅力顽强的魔鬼，在山芋田和树林间横冲直撞，追着人们用头拱，用爪子扑，用嘴咬，吓得人们往树上爬，往河里跳。 大黑虎肆无忌惮地与人们搏斗，一直到天色昏暗，仍精神抖擞，毫不疲倦。它看出春北是总指挥，决定擒贼先擒王，它气势汹汹地追着春北发动攻击。春北动作敏捷，总是避开它的正面进攻，在它冲到面前时，快速跳到它的侧面。但是也有几次他被那畜生撞倒，人们看他身处险境，危在旦夕，吓得屏住呼吸，有的人急得大喊大叫，提醒他快快躲避，他并不害怕，也不逃避，依然全力以赴与大黑虎斗智斗勇。 春北知道猎枪子弹打不穿大黑虎的厚皮，就扔掉猎枪，拿着一杆三十斤重的铁杆长矛与大黑虎周旋。在周旋了三十几个回合后，春北终于有了机会，他双手举着锋利的长矛，先是对着迎面冲来的大黑虎的左眼，一矛戳进去，又快速拔出来，然后一个箭步跳到大黑虎侧面，双手紧握铁杆长矛，从侧面刺进了大黑虎的脖子。 大黑虎拖着他和长矛往前跑，人们远远紧张地看着，有的人吓得趴在地上，有的人大声叫喊：“扔下长矛，逃命！”。 春北什么也没听见，他手抓长矛，飞快地跟着大黑虎跑。跑了二十几丈远，大黑虎终因流血较多和剧烈的疼痛站住了。 春北双手紧握铁杆长矛，用尽全身力气，把受伤的大黑虎推倒在地，并狠狠骂道：“畜生！你跑啊，使劲跑啊——”他的声音既高亢又激扬，人们看到，春北使劲拔出长矛时，红色血液从大野猪伤口喷涌而出。他骑到大黑虎身上，挥拳用力击打大黑虎脑袋，他的拳头比铁还硬，击打了五十几下，大黑虎不再挣扎，春北起身，筋疲力尽地站到一边。众人上前，对着一命呜呼了的大野猪你砍我刺，有的人还激动地大喊：“砍死你，砍死你！” 打死大黑虎后，春北等人用了五天时间，就把野猪林里的野猪全部消灭了。 两个野猪窝的野猪被消灭，丹阳南部地区再无野猪，人们没了后顾之忧，都抢着到榉树林周围垦荒，不到一个月，一百多亩荒地全部被开垦，并种上了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