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 吴中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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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春天,停办八年的吴塘中学即将复校开课,老校长荆崇文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带着笑,快乐鼓胀了他的脸颊,发黄的大牙时常露出来。
今天,他一早就到荆家祠堂招呼人打扫教室,摆放桌椅板凳,接着,他带人到中学的北围墙上挂了两个横幅标语,一幅是:自强之途,以培育人才为本;求才之道,以设立学堂为先。还有一幅是:爱国不忘读书,读书不忘爱国。
他向看标语的荆生开介绍说:“这是丹阳马相伯老先生说的话,他捐出良田三千亩和八处房产办学,复旦就是他办的。”
鱼尾纹明显的荆生开说:“耕读传家久,富贵传家短,为后代着想,上学念书是对的。”
荆崇文忙到9点,太阳老高,才回家吃早饭。他饥肠辘辘,碰到上街买菜的王燕和詹金秀,他一时叫不出王燕的名字,便说:“何家庄的,中学复校了,先招一个班,让你儿子来报名吧。”
王燕露出春天般的笑容,高兴地说:“好啊,好啊,人要有出息,要靠教育培养。”
荆崇文说:“没错,教育利国利己,人的社会地位是靠钱和教育换来的。”
“我今天就替我儿子报名,行不行?”
“今天不报名,明后两天报名,要本人来。”
王燕一有好事,就想到别人,她问道:“除了何家庄的,别的村能来吗?”
荆崇文笑着说:“不管哪个村,只要是小学毕业和同等学历的都可以来。”
“好,我家有几个亲戚的孩子,也让他们来上中学。”王燕想到十八岁的小弟奎荣,他比寿海大一岁;大侄子王建清比寿海小一岁;还有两个姑姑家的孩子,一个是施家村二姑安莉的大儿子施根福,比寿海小一岁;一个是蒋豆庄大姑安吉的小儿子程纪成,与寿海同岁,都是因为日本入侵,中学停办,念完小学就再没念书。
这几年,她一直为孩子们念书的事发愁,觉得别的事可以耽误,念书的事不能耽误。没想到,这个牵肠挂肚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她心里很高兴。
王燕和詹金秀经过胡寡妇家门口时,看到她家开着门,门上贴了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青楼条子”四字,两个门环上各挂着一只破鞋,屋里吵吵嚷嚷。乡妇救会的妇女们在找胡寡妇和她女儿荆芰算账,一个身体粗壮的妇女揪住荆芰的长发,把头往下按着,斥责她:“臭婊子!和鬼子汉奸睡觉。”
另一个大辫子女人说:“让骚货唱一个《十八摸》,给她一个勺子,让她用筷子敲着唱。”
荆芰不唱,粗壮女人扇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要嫖客来才唱是不是,不唱就出去游街!你是不是想出局啊?”
荆芰怕游街,接过勺子,用筷子敲着唱了起来:“伸那伊呀手呀,摸呀伊呀姐,摸到伊呀头上面,阿姐头上桂花香……”
有人走到门口喊:“进来看呀,条子开盘啦!”
詹金秀说:“进去看看。”
“不看。”王燕说。
“我进去揍荆芰这个狐狸精,给你出出气,松年就是她害死的。”
王燕拉住金詹金秀的袖子说:“她有错有罪,有政府管她,你别去打她。”
“这骚货害得你家破人亡,还不打她?”
“不能全怪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走吧。”
王燕拉着詹金秀往东走,背后传来荆芰被打痛的喊叫声,还有胡寡妇替女儿求饶的声音。
詹金秀问:“刚才有人叫什么出局、条子、开盘什么意思?”
“都是青楼妓院里的行话,有的妓女只接待熟客,新的嫖客要通过熟人递条子才接待,这些人就叫条子。嫖客带妓女到外面去嫖叫出局,妓女登台表演吹拉弹唱技艺叫开盘,嫖客更换妓女叫跳槽。”
“今天没狠狠打那狐狸精一顿,便宜她了!”詹金秀有些遗憾地说。
“被这么多人唾骂,她也很难受,要脸面的人都要自尽了。”
“狐狸精脸皮厚,她才不会自尽呢。”
“恶名难揭,好名难得,我觉得人背个恶名,被人鄙视,生不如死。做女人,还是要规规矩矩,不能做丢人现眼的事,要守贞节,你说对不对?”王燕说。
詹金秀看着一个迎面走来衣着光鲜的男人,没有说话。
吴塘中学复校后,初中一年级招一个班,40人。何家庄有六人,除了寿海,洪金荣的儿子洪寿林,还有蒋家三家亲戚的孩子:王奎荣,王建清,施根福和程纪成。这三家亲戚都离皇塘远,开学后几个孩子就吃住在王燕家。书桌椅凳不够,王燕请本村的木匠吴二奋和他的师弟李大亮来做桌椅板凳。匠人进门事情多,王燕叫詹金秀来给自己帮忙。
吃了早饭,太阳升高,农人下地干活,孩子上学或放牛割草,村上没什么人,随处可见家养的猫狗,以及在树下觅食的鸡,在河里游来游去的鸭,云雀在村子上空啾啾叫,白蝴蝶在花丛间飞来飞去。
王燕在五个学生背着书包上学后,提个篮子上街买菜,家里只剩下詹金秀和两个木匠。木匠在楼房大门前的空地上用三根木头支起架子,把大木头夹在中间,用大锯开成板子。吴二奋先钉了一张干活用的长凳,木匠行话叫作凳,以后的活计多数都要在这张作凳上完成。
詹金秀洗了锅碗、擦了桌子,忙完屋里的活后,拿张小凳坐在门口,在离木匠不太远的地方择韭菜,手里择菜,嘴里哼着《何日君再来》,哼了几句,闭嘴听两个木匠聊天。
吴二奋喜欢与木头接触,也喜欢与女人接触,觉得女人就像刚锯开的木头一样有清香,像新做的家具一样赏心悦目。
他今年26岁,身材高大、长条脸、微厚的嘴唇。自从嘴上长毛,他便开始留神女人的模样,晚上也经常想女人,有时想得睡不好觉。此时,他一脚踩住长凳上的木板,左手扶住,右手握着木锯上下拉动,锯出各种材料,然后刨光。他干着活,嘴里说着话,眼睛不时瞟一下身材丰满的詹金秀。空气中有房前屋后花和嫩树叶的香气,他觉得香气不是从树上花上散发出来,是从詹金秀的身上冒出来的。
李大亮身材矮小,背有点佝偻,他背对吴二奋,坐在长凳另一端,左手拿凿子,右手拿斧子,用斧背敲击凿子,在木板上打眼,发出当当的声响。
詹金秀较胖,有两层下巴,胸脯异常挺拔,一双熟透了的李子般的眼睛。她精力充沛,行事果断,能说会道,不像明孝是闷嘴葫芦。两个木匠来干活,詹金秀就坐在边上择菜,没菜可择时,就找点针线活来做,顺便与他们说笑,觉得和他们说笑有乐趣。
吴二奋有时说些荤笑话,有时找点事,逗一下詹金秀,她也是不管荤素从容应对,态度不卑不亢,眼睛里有一种毫无顾忌渴望快乐的神情。
有一天,吴二奋故意把斧子往詹金秀脚前一扔,待詹金秀跨过后,煞有介事地说:“你跨我的斧子,我倒霉就要找你了。”
“跨一下就要倒霉啦?你小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是行规,作凳不准女人坐,工具不准女人跨,我出事就找你。”
“找你的鬼!谁让你扔地上了?”詹金秀毫不客气地说。
吴二奋一笑,换了话题问:“金秀,中午吃什么?”
“混蛋小子!金秀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
吴二奋看看金秀,听出对方并没有真生气,就说:“起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为什么明孝能叫我就不能叫?”
“明孝是我男人,你是什么?你26,我38,我比你大多了,你该叫我妈。”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呢。”
“没皮没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吴二奋见詹金秀喜欢说笑,便说:“说个谜语,你猜不猜?”
“有屁就放。”
“上面是个丝线店,下面是个酿酒店,后面是个炮仗店,什么东西?”
“你的嘴。”
“不对。”
“就是你的嘴,一天到晚放臭屁。”
吴二奋除了嘴上调笑女人,有时还动手动脚。有一天晚上,詹金秀与吴二奋在小沟塘边碰上,交臂而过时,吴二奋伸手到詹金秀丰满的胸部抓了一把。詹金秀刚想开口骂他,他已经嘻笑着走了,嘴里还开心地哼着小调:“正月里来是新春,大姑娘脸蛋红艳艳,你莫跟别人乱谈情,让我搂住你亲一亲……”詹金秀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听他油嘴滑舌的歌声,又听到尖锐的蝙蝠叫声,用手摸摸被吴二奋抓的地方,觉得有点舒服,凉酥酥的,像擦了薄荷水。
又是一个不晴不雨的上午,太阳升到树高,便被合群的层层块块的乌云挡住了,像溺水之人在乌云中挣扎,时而冒出水面,时而沉入水里,有时像散了的蛋黄,有时像破碎的西瓜瓤。
李大亮家里有事没来,屋外风大,吴二奋把作凳搬进堂屋干活。刨了六块桌板,黄灿灿的刨木花,就堆了一地,散发出浓浓的松木香,中间还夹杂着吴二奋强健的身体散发出的青春的气息。吴二奋把一块刨光的长方形板子放在长凳上,拿起墨斗,他一手捏住墨斗,一手把外挂的小木钩往外拉了有一尺长,递给詹金秀说:“大金秀,帮帮忙,拉住线头,我来划线。”
詹金秀已经习惯吴二奋这样叫自己,她接过小木钩,搁在黄板子一端有黑色标记的地方,吴二奋按住墨线的另一端,中间的线一提一松,“砰”的一声,一条黑线清晰地躺在木板上。
“好了。”吴二奋摇把收线,詹金秀手一松,小木钩掉在地上,连着的墨线上沾满木屑。
“没叫松手就松手,弄脏了墨线得罚你。”吴二奋借题发挥,故意调笑说。
“怎么罚?罚你个鬼!”
吴二奋用划线的小墨帚,沾了点墨,趁詹金秀不注意,在她的眉间和鼻头上各点了一个黑点,笑着说:“罚你长两个美人痣。”他欣赏了一下哈哈大笑说,“这下是美人了。”
詹金秀用手一抹,手上一片黑,骂道:“龊卡鬼,帮我洗了。”
“好,混蛋小子帮你洗洗。”吴二奋放下手里的墨斗,一手搂住詹金秀的腰,一手摸着她的胸,把她往灶屋里推。
“松开手,来人看见。”金秀有些羞怯有些慌张,半推半就地说。
“寿海娘买东西去了,现在没人来。”吴二奋嘴贴在詹金秀的耳朵上说。
金秀没有再说什么,让他抱起去灶屋,她内心里涌动起欲念,蓝布衣服里跳着一颗骚动的心。
王燕从街上买了鱼、肉、豆腐回来,见堂屋没人,便叫:“金秀!金秀!”
詹金秀慌里慌张的从灶屋跑出来,头上身上沾了些稻草屑,红着脸,有些不自然地说,“寿海娘,回来了。”
“你做饭了?”王燕问着,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
“我先烧点水。”
王燕抬手拿下她头上的两根草屑,笑问:“烧灶怎么把稻草屑都烧头上去了?”
“没注意,跌倒在稻草上了。”
“二奋呢?”王燕又问。
“从后门上茅缸去了。”
王燕去灶屋切肉,吴二奋从前门进来说:“凉水喝多了拉肚子。”
詹金秀笑话他说:“你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吴二奋冲詹金秀做了一个鬼脸,詹金秀刚才心砰砰跳得很厉害,现在才渐渐平稳。她觉得男人和女人真不一样,自己今年三十八,比二十八时一点不差。明孝可比十年前差远了,也许是干活累,也许是身体让日本人打坏了,没法跟二十六岁的吴二奋比。刚才那感觉,就像一个坐在老牛破车上的人突然上了骏马快车,有腾云驾雾耳边生风之感,很是刺激和快乐。
“寿海娘,还有什么事么?”詹金秀从码头上洗菜回来,搁在水盆里控水,转身问在案板上切肉的王燕。
“想找只公兔给母兔配种,下一窝小兔,你看看谁家有好公兔,借来用一下。”
“家里兔圈里不有公兔么?”
“在一个窝里的不行,按在母兔身上也不动。”
“兔子怎么和人一样。”詹金秀笑着说。
“你瞎说什么呢。”
“随便说说,寿海娘,我这就去。”詹金秀红着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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