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新的秩序

他满意地松开搂着黑无常肩膀的手，那手在虚空中随意地挥了挥，如同驱赶苍蝇。 几乎同一瞬间，远处土墙上那一片幽深的、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枪口，悄无声息地、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缩回了墙壁的暗影与孔洞之中，消失不见。 那令人窒息的锁定感如潮水般退去。 沉重的压力骤然消失，跪在地上的拘魂使们大部分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有些人甚至瘫软下去，大口喘着并不存在的气。 然而，心头的烙印却已清晰无比。那枪口的寒意，已经与徐行的脸一起，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魂魄深处。 徐行扫视全场，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都起来吧。拿着你们的"诚意"（他用眼神点了点地上的冥钞），回你们的窝点去。” 他的目光尤其落在刚费力抬起头的黑白无常脸上。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也记住，”徐行的声音微微一沉，“明天，你们再带着三千游魂，赶赴祭典盛礼。另外，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帮我把这场"献祭"的戏码，唱得更"精彩"一些……咵艋城主那边，该怎么说，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们了吧？” “是！是！属下明白！”黑无常挣扎着从泥水里抬起头，脸上泥水混合着些许谄媚，“属下谨遵大人吩咐！一定…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白无常也无声地点了点头，死寂的眼神深处似乎泛起了一丝微澜，那是算计，也可能是恐惧后的另一种顺从。 “很好。”徐行背过身，目光投向了洼地方向，那里又传来了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轰”响，伴随着一群游魂激动却依旧有些走调的欢呼。 “去吧，别让我失望。” 看着黑白无常和一众拘魂使狼狈却手脚麻利地收起地上的冥钞，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匆消失在惨绿色的浓雾深处，徐行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去，眼神重新变得深邃而锐利。 地府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将他彻底砸碎。 远处洼地。 老张头艰难地抬起手臂，用沾满泥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努力平复着魂体的震荡和左肩的剧痛。 代理队长塞进他右手的步枪依旧冰凉，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一阵酥麻，但这一次，感受已经完全不同。 他踉跄着走到另一根备用木桩前。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犹豫。 虽然因左肩几乎废掉而姿势歪斜变形得厉害，但那双浑浊了几十年的眼睛里，却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炭块，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的光芒。 那焦黑的、小小的印记，像是一颗砸碎了绝望高墙的石子留下的豁口。 他笨拙地模仿着代理队长教导的动作，将粗糙的枪托死死顶在胸前唯一还算完好的位置——虽然这姿势极其怪异且难受。 手臂因为剧痛和用力剧烈地颤抖着，枪口晃得像喝醉酒的麻雀。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额头上青筋（魂气的凝结）如同虬龙般凸起。 为了老婆孩子能吃上饱饭，为了能安稳地种一块自己的地，活着……真真正正地活一次！ “开火！” 指尖猛地发力，不顾一切地扣动了扳机！ “轰——！！” 狂暴的后坐力再次将老张头那并不强壮的魂体狠狠掼倒在地，泥浆四溅，溅了他满脸满身。 他甚至听到了胸前肋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剧痛如同无数尖针在刺穿他的灵魂。 但他顾不上。 他挣扎着，迫不及待地从泥水里抬起头，充血（魂气翻涌）的眼睛死死望向目标。 在那根狰狞的铁木柱上，一个比刚才更大更深的焦黑窟窿，正嗤嗤地冒着青烟！ 虽然位置偏得离谱，但实实在在！比上一个大了整整一圈！ 碎木如黑雪般散落一地。 “好！”代理队长炸雷般的喝彩声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又一个坑！好小子！再来！看看下一枪能不能把它打穿个眼儿！” 泥水糊脸，浑身剧痛，魂体动荡……但老张头在代理队长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将他再次从泥浆里捞起来时，竟然扯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却异常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剧痛的扭曲，有成功的狂喜，更多的，是一种崭新的、被称为“希望”的东西，正破土而出。 他颤抖着，却坚定无比地再次举起了枪。 轰！轰！轰！ 一声接一声的轰鸣，在乱葬岗深处的洼地里此起彼伏地回荡开来，如同这片沉寂死地的心脏，正开始有力地搏动。 每一次响声，都会在那些训练木桩上添上一处新的伤痕，留下一个深坑，打飞一片焦黑的碎块…… 直至最终将它们彻底崩解、洞穿！ 浓雾翻滚，枪声如鼓。 一片新的秩序，即将在这泥泞与硝烟、绝望与新生中，被粗暴而坚定地锻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