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记造册

虞啸卿留下了张立宪还有何书光整理这群溃兵，便带人离开。 张立宪冷眼看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又瞥了眼还躺在吊床上的迷龙，眼中透入着杀气，如果不是现在有正事要做，他相信，迷龙已经被他踩在了脚底下。 一个溃兵，敢对他的偶像不敬，这已经是有了取死之道。 他朝何书光点点头，准备收编这批让他们都不想多看的溃兵。 第一项，就是体检。 说是体检，但他们连一名正规的军医都没带，其实说白了就是看这群人有没有明显的残、疾，他们这是去打仗，跑都跑不动，去干啥？送死吗。 “你们当中有没有医生？”何书光冷声问道。 他的目光冷冷的扫向沉默的众人，就在他以为得亲自上阵的时候，孟烦了有些畏缩的举起了手。 “有，有的。” 烦啦一边说着，一边鼓捣着身边的郝西川。 许是郝兽医年纪太大了，又或者是因为何书光那冷漠的眼神，总之，在烦啦的捣鼓下，他才不得不回应道：“额是医生，额是医生。” “还有我，我也是医生。” 烦啦紧随其后，同时从郝兽医的携行包里拿出听诊器，装模作样的挂在自己的耳朵上，只是他的动作多少有些笨拙，最后只挂在了脖子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烦啦是啥也不会，只是郝兽医看到烦啦那求助的眼神，他只好帮着找补道：“他是额的助手。” 何书光也不管两人是真是假，只要这活有人干就行。 “是医生就给他们检查身体，通过的在身上做个记号。” 两人出列，往两张摆好的破桌子那走去。 然而孟烦了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还是引起了何书光的注意。 他看了眼那少了只鞋的脚，又打量了下孟烦了。 “等等，你腿怎么回事？” 孟烦了站定，这会儿他很庆幸刚刚在队列里将一只鞋给踢掉。 他掷地有声的回道：“报告官长，少了只鞋，所以走起路来不平。” “鞋呢？”何书光问道。 “报告官长，在跟鬼子搏斗的时候，小鬼子死抱着我这条腿不放，最后跟我那鞋同归于尽了。” 并不了解他的何书光推了推眼镜，再次打量起来，就这瘦弱的体格，能打得过小鬼子吗？ 不等他再继续发问，有些不耐烦的张立宪说道：“行了，赶紧开始吧。” 队伍中，不少人都是一脸揶揄的表情，心想，不愧是烦啦，这嘴是真能说。 而身处队伍中的黄卫国，表情怪异，似乎想笑，却又使劲的憋着，此时的他，有种看到史今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既视感。 随着体检开始，他压下笑意，目光移向了依旧躺在吊床上的迷龙，这家伙正悠哉悠哉的在那扇着一把破蒲扇。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就连黄卫国都没想到，其实迷龙这悠闲的状态，都是装出来的，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不装的淡定点，这老大哥的形象就毁了。 刚刚虞啸卿对着他这个方向不间断的射击，即便是他这种混不吝的性子，也被吓到了，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虞啸卿的手往下哆嗦点，他怕是都要被打成筛子了。 就在体检快结束的时候，迷龙翻身下了床。 烦啦看着面前的迷龙，多少有些意外。 “哟，想清楚了？不当你的土财主，要跟我们一起当炮灰？” “没了，啥都没了。”迷龙有些夸张的说道：“老子现在只能跟你们走了。” “别磨叽，赶紧的，直接打勾，老子这身体还用检查吗？” 烦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在迷龙身上画了个√。 体检，这就算结束了，几乎全员通过。 张立宪跟何书光两人也不甚在意这些，看着能跑能动就行。 在体检的同时，也在进行着第二项，登记造册。 一个个溃兵，带着身上的√，走向另一张桌子，那里坐着张立宪，在那记录着溃兵们不多的信息。 要麻挺着他并不雄壮的胸膛，大声说道：“李四福，川军团，重机连下士。” 听到"川军团"三个字，张立宪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要麻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已。 紧跟着的是不辣，带着湘人的骄傲说道：“姓名邓宝，福南人，打过小东洋，么的上过学，第七步兵团上等兵。” 张立宪注意到不辣身上背着的汉阳造，问道：“没丢了自己的枪？” 不辣骄傲的说道：“官长，人在枪在呢。” 张立宪没在多言，只是挥挥手，“下一个。” “我叫康火镰，山西大同人，打过仗，第十七整编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 康丫说着，有些谄媚的笑道：“长官，我可会开汽车了。” 在这年代，会开车的人可不多。 只是何书光半点面子都没给，“打了胜仗，你就有车开了，下一个。” 豆饼拖着他那过大的鞋子，往前移动着，“我叫谷小麦，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 张立宪看着豆饼的长相，问道：“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岁，怎么就上等兵了？” “是饿的，长官，我十九了，当了五年兵呢，长官。” 张立宪有点同情他，但也仅限同情而已。 在豆饼后面的是阿译。 他一丝不苟的敬着礼，“林译，上海人，没...打过仗。” 说话时，他有点沮丧，而张立宪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都少校了，没打过仗？” 阿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是。” 这时，张立宪注意到阿译身上挂着的几个小东西，那是军官训练团发的勋章，他问道：“你上过军官训练团？” 阿译回道：“十五期的。” 张立宪突然站了起来，回礼，“我十七期的，学长。” 阿译被他这一举动闹的有些激动，以为自己找到了组织，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张立宪便又坐了回去，“下一个。” 蛇屁股，有些畏缩的往前移动，没当兵时，他怕地方官，当了兵后，觉得地方官也就那样，现在反倒是怕起了军官。 “马大志，最早参加过徐州会战，粤军步兵连下士。” 张立宪快速的记录着，等蛇屁股说完，他也写完了，“好，下一个。” 李乌拉，迷龙老乡，迷龙似乎对他有无尽的恨意，却又总在关键时刻给他一些食物续命，不想让他就这样死掉，又不想让他好好活着。 “李连胜...” “连胜个屁你，你爹取名骂你呢，不觉孬你。” 队伍后面，迷龙看到李乌拉站出来后，就有一股无名火直冲上头，那力气大的，就连在他一旁的黄卫国，想拉都拉不住。 李乌拉顿了一下，没理会迷龙，继续说道：“老家辽宁锦州，东北军少尉排长，打过仗。” 就在这时，迷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打个屁，你打过很多败仗，你让很多老爷们烧纸钱都收不到，特么的你就是个奸细。” 张立宪瞅着两人，迷龙是愤怒和悲伤，李乌拉被说的也很哀伤。 “闭嘴。”张立宪喊道。 李乌拉敬完礼后，又朝张立宪弯腰鞠躬。 “奶奶个腿的，你会敬礼吗？”迷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看你腰都站不直，东北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闭嘴。”张立宪瞪着迷龙，大有你再捣乱，就掏枪的意思。 迷龙安静了下来，登记造册在继续。 很快，队伍来到了末尾，此时就剩黄卫国，迷龙，烦啦和郝兽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