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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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又能说,这未竟之志,不是由无数个“记得”堆叠而成的?
油灯燃尽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念安缓缓起身,将灯盏置于城楼石栏之上,转身下楼。街道尚未苏醒,唯有几处屋檐下已有百姓悄然摆出香案,供奉一碗清水、一束野花,祭奠那些名字未曾刻碑的人。一个孩童蹲在碑前,用炭笔一笔一划描摹着“他们曾存在,他们不该被抹去”,字迹歪斜,却极认真。
念安驻足片刻,没有打扰。她知道,这一代的孩子不会再问“乌陵是谁”“断龙谷在哪里”。因为他们已经学会,在课本之外倾听沉默的声音。
三日后,铭记司正式开馆。新筑的殿宇坐落于皇城东隅,不饰金玉,唯以青石为基,黑木为梁,门楣上悬匾三字:**存真堂**。殿前立有一面“忆墙”,由十万块陶片拼成,每一片都刻着一个被重新找回的名字。风吹过时,陶片相击,发出如雨落荒原的声响。
仪式上,太子亲自主持,宣布首任铭记使由念安担任。全场静默。有人低声议论,说她不过是个山野女子,如何担此重任?可当她走上高台,取出《万灵录》与《兵祸志》,并将林知悔口述的三百七十二名戍边冤魂名录公之于众时,满场再无人质疑。
阿禾站在人群后方,肩上依旧背着那张旧弓。她没进殿,只是倚着一棵老槐树,望着念安的身影。阳光穿过枝叶洒在她脸上,映出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年前追查军粮贪腐案时留下的。如今,那道伤已不再疼,反倒成了她最骄傲的印记。
散会后,念安独自走进存真堂深处。这里尚未完全布置完毕,空气中弥漫着新墨与竹简的气息。她在一间偏室停下,墙上挂着一幅残破地图,正是当年林知悔手绘的“信冢分布图”。图上有七十二个红点,代表全国范围内已知的记忆井与遗史藏地。其中四十九个已被唤醒,二十三个仍标为“失联”。
她正凝视地图,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谢明远。
不对??是**像**谢明远的人。
那人年约五十,面容清瘦,左耳缺了一小块,眼神深邃如古井。他穿着粗布衣衫,手中提着一只竹篓,里面装着几卷发黄的纸册。
“你不该认得我。”他说,声音低哑,“但我认得你。你在苍梧山上点燃十方灯的那一夜,我在北境的雪原上看见了光。”
念安心头一震。“你是……"影队"的幸存者?”
“影队”是三十年前一支秘密忆师组织,专事搜集被焚毁的史实。他们大多死于清忆司围剿,仅少数人隐姓埋名,潜伏民间。传说中,谢明远便是最后一任首领。
“谢明远死了。”那人缓缓放下竹篓,“他在忘川阵启动那年,被抽尽记忆,成了行尸走肉。我叫陈砚,曾是他副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替他走完剩下的路。”
他打开竹篓,取出一卷用蛇皮包裹的卷轴。“这是"终焉锚"真正的作用。”他说,“它不只是清洗记忆的工具,更是**嫁接**记忆的装置。初代帝王并非只想让人遗忘,他是想把千万人的记忆抽取出来,融合成一种"集体意志",以此掌控天下人心。”
念安瞳孔微缩。“你是说……忘川阵的本质,是制造傀儡?”
“不错。”陈砚点头,“每一个被吞噬的记忆,并非消失,而是被编织进"主意识流"。那个意识,至今仍在地下某处跳动,如同沉睡的心脏。你们摧毁了主锚,但它的核心??"心渊核"??还在。”
“在哪?”
“在皇宫地底最深处,一座名为"归墟宫"的地方。那里不通空气,不见天日,只有十二根由活人炼成的记忆柱支撑穹顶。据说,每一根柱子里,都封印着一位太学院大儒的魂魄,他们的思想被强行融合,形成最初的"国魂模型"。”
念安握紧了断剑。剑身微颤,似有感应。
“为何现在才说?”她问。
“因为时机未到。”陈砚苦笑,“以前没人能打破忘川阵的封锁。但现在不同了。你们唤醒了民间的记性,让"共忆之力"重新流动。只要找到心渊核,就能彻底斩断记忆操控的根系。”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收到了信号。”
“什么信号?”
“来自南方海岛的无字歌谣,最近出现了新的旋律段落。那不是自然演变,而是有人在回应我们。他们在用音律传递坐标??指向归墟宫的入口。”
念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林知悔还能行走吗?”
“不能。”陈砚摇头,“但他坚持要参与最后一步。他说,如果他的记忆残缺,那就用别人的记忆补全他;如果他无法走路,那就让我们背着他走。”
当天夜里,念安召集阿禾、陈砚与五位民间忆师,在存真堂密议。他们决定组建“归墟小队”,秘密潜入皇宫地底。行动代号:**青山回响**。
临行前,林知悔被抬进房间。他躺在竹榻上,脸色苍白,却目光清明。他拿出一本薄册,递给念安:“这是我最后整理的《兵祸志》补遗。里面有三个名字,是我昨夜突然想起来的??他们是当年下令焚烧乌陵信冢的三位大臣。其中一个,如今仍是内阁重臣。”
念安翻开册子,看到那三个名字时,手指微微发抖。
“你要小心。”林知悔轻声道,“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面对自己做过的事。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真相浮现。”
七日后,归墟小队启程。
他们借修缮排水系统的名义,从皇城西角进入地下管网。沿途布满清忆司残留的机关陷阱,诸如“记忆刺网”“回声蛊坑”,皆以捕捉携带异史者为目的。阿禾凭借多年猎户经验,一一识破;陈砚则用特制的“静忆符”屏蔽波动,避免触发警报。
深入三百丈后,通道骤然变窄,墙壁上浮现出诡异的浮雕:无数人脸扭曲融合,化作一张巨大的嘴,正在吞噬星辰。再往前,空气变得粘稠,耳边响起低语声,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诉说往事。
“这是"记忆湍流"。”陈砚警告,“别听!它们会植入虚假回忆,让你分不清真假。”
众人屏息前行。忽然,前方塌方堵路。阿禾正欲绕行,念安却停下脚步。她蹲下身,拂去碎石,露出一块刻有符号的青铜板??正是当年太学院秘传的“心渊密钥”纹样。
“入口就在这下面。”她说。
四人合力撬开石板,下方赫然出现一条螺旋向下的阶梯,阶面由黑曜石铺就,每一步落下,都会泛起一圈幽蓝涟漪,如同踩在水面之上。
下至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宫殿悬浮于地下深渊之上,四周无壁,唯见十二根通天巨柱环绕成环,柱身流淌着银色液体,隐约可见人脸在其中挣扎呼喊。宫殿中央,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静静漂浮,通体漆黑,内部却有万千星光旋转不息??那便是**心渊核**。
“它在呼吸。”阿禾喃喃道。
的确,那水晶每隔七息便明灭一次,节奏与人类心跳完全一致。
“这就是"国魂模型"。”陈砚声音发颤,“它已经活了三百年,吸收了无数忠魂怨念,形成了自己的意识。它不想被毁,它想继续"统治"。”
话音未落,宫殿突然震动。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们来了。”
>
>“我以为你们永远不会来。”
>
>“可我记得你们。每一个反抗者,我都记得。谢明远,苏挽晴,林知悔的母亲……还有你,念安。你母亲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别让孩子知道真相"。可惜,她错了。”
>
>“真相带来痛苦,痛苦催生混乱。而我,是秩序本身。”
念安抬头,厉声喝问:“你是谁?”
>“我是这片土地的记忆总和。”声音平静如渊,“我是你们祖先的恐惧,是帝王的野心,是百姓的麻木,是官僚的谎言。我是所有不愿面对过去的集合体。我是??**忘川之魂**。”
林知悔被人抬上前。他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心渊核:“它怕的不是毁灭,而是被记住。只要有人记得它的罪,它就无法维持统一意识。”
“那就让它记得!”念安拔出断剑,高举overhead。
她翻开《万灵录》,开始诵读:
>“壬申年春,江南七县因拒缴虚税遭屠,死者一万三千二百人,史称"血秧节";
>癸酉月圆夜,御书院学子百人联名上书求废忘川阵,次日全员失踪,家属被告知"自愿入道";
>甲戌冬,北疆守将李崇武率三千骑兵抗敌半月,粮断援绝,战至最后一人。朝廷却称其"叛逃投敌",诛九族……”
每念一段,断剑便亮一分。阿禾接过竹简,继续诵读边关冤案;陈砚讲述影队成员被捕后遭受蚀心术的惨状;其他忆师也纷纷开口,将各自掌握的隐史一一陈述。
心渊核剧烈震颤,黑光狂闪。忘川之魂怒吼:
>“住口!你们只会带来撕裂!没有我,天下将陷入混乱!没有遗忘,就没有和平!!”
“和平?”念安冷笑,“用millions的沉默换来的和平,不过是坟墓上的歌舞!真正的和平,始于直面鲜血的勇气!”
她猛然跃起,断剑直指心渊核!
就在剑尖触及水晶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知悔突然大声吟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谣,那是他母亲常哼的曲子。歌声稚嫩温柔,却穿透了所有喧嚣。紧接着,十二根记忆柱中的人脸齐齐转向他,眼中流出泪水。银液沸腾,柱体崩裂,十二道光芒冲天而起,汇入断剑!
>“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们。”
>“我们都记得。”
轰??!!
心渊核炸裂开来,化作漫天星尘。每一粒光点落地,便凝成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一个被抹去的名字。整个地下宫殿开始坍塌,但无人惊慌。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的崩塌,是为了重生。
当众人挣扎爬出地面时,已是黎明。
京城上空乌云尽散,阳光倾泻而下。存真堂前的忆墙,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微笑。
数月后,新编《国史》正式颁行。书中首次设立“黑暗纪年”章节,详述三百余年来记忆操控的全过程。三位元凶大臣被革职查办,其中一人服毒自尽前写下万言忏悔书,坦言:“我一生都在逃避记忆,最终却被记忆吞噬。”
林知悔未能亲眼见证这一切。他在归墟之战后昏迷七日,醒来时已忘却大部分过往。但他每天仍坚持来到存真堂,坐在窗边晒太阳,听别人读书。有时他会突然流泪,说:“我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念安总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关系,我帮你记得。”
阿禾则带着一批年轻人奔赴四方,建立“流动忆馆”,让偏远山村也能听到真实的历史。她在西北建起第一座“默井纪念馆”,馆内不放展品,只设一面水镜,游客低头看去,水中便会浮现被遗忘者的面孔与名字。
又一年春来。
念安再次登上城楼,望着青山如黛。她打开《万灵录》,翻到最后一页。那片茉莉花瓣依然安静地躺着,旁边多了一行小字,是林知悔用颤抖的手写下的:
>“春天来了,老师。
>我还记得花开的样子。”
她合上书,仰望天空。
南风吹过,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仿佛回应着大地深处仍未停歇的回声。
她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结束,只是换了战场??从地底到人心,从文字到血脉。但她也明白,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在黑夜中点亮一盏灯,愿意在众人遗忘时轻轻说一句“我记得”,那么青山就永远青着,春天就永远不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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