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说是搬，周奶妈盛气凌人的架势，和赶人也没什么区别。 单薄的姑娘抿着唇，眼里含着羞恼，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点了头，“是，有劳周奶妈。” 周奶妈当即挥了挥手“将骊姑娘的东西搬回梨花小院，都给我紧着皮仔细点！可别搬错了！” 话落，身后的丫鬟小厮鱼贯而入。 “这事是我没做好，连累你折腾来折腾去。”沈三夫人笑的十分僵硬，语中含着歉疚。 沈江骊轻轻摇头，低声细语，“是阿骊进府给你们添麻烦。” 屋里头搬东西的响动不停，沈三夫人和她站在门口，心下竟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抛开出生不论，这骊姑娘脾气倒是真的好，即便沈二夫人怎么羞辱，她都温顺照听。 可惜的是，在这国公府，只怕你越温顺，越被沈二夫人踩到泥里。 东西搬完，周奶妈又让沈江骊进屋检查一圈。 “姑娘看仔细了，可有什么落下的。不然待会落了锁，就麻烦了。” “都搬清了。” “那行，姑娘哪来就回哪去吧。这处得落锁了。” 清荷，“不是说让库房来清点吗？” 周奶妈瞥了她一眼，“库房忙过这段时间就来清点，在此之前定是要落锁了。” “没记进册子的东西，要是有心之人勾连，拿出府去倒卖，也不是难事。” 清荷面色一下变得难看，这老婆子居然说姑娘和沈三夫人勾结，要倒卖国公府的东西？！ 沈江骊忙把她拉走。 走在青石路上，清荷神色愤愤：“好没道理的话，沈三夫人做事没按章程走，与姑娘何干，再说，搬去哪里住，是姑娘能选择的吗？还不是老夫人发话，她怎么不说是老夫人和三夫人勾结呢？” “慎言！”沈江骊提醒，压低了声，“二夫人是冲三夫人去的，我们要做的是把母亲带走，其余统统不管。” 可惜沈三夫人太弱了，不然两个妯娌斗起来，沈二夫人也没空为难自己。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荷花池边。 圆荷新碧，满池亭亭，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身边的清荷忽地低呼一声，“姑娘你看！” 沈江骊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池面上的曲桥上，一个团子似的小人儿正趴在石栏上，半个身子探出，伸长了小手，去碰一朵碧玉园大的荷叶。 他的腿已经离了地，沈江骊皱眉，正要开口阻止。 下一刻，他身后的丫鬟轻轻一退—— 扑通—— 惊动一片荷叶。 那丫鬟推人后一溜烟跑走，消失在岸边那排柳树之后。 一切发生的那样快，清荷惊叫：“落水了！” 沈江骊一扫四周，静的只有风声。 怎么会如此凑巧？沈江骊拉着清荷的手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脑中却闪过一个名字，沈琨！ “清荷，你去找人来，我过去看看。”吩咐完，沈江骊往曲桥的方向小跑。 清荷也丝毫没有耽搁，立刻往有人的地方跑。 原本整齐漂亮的荷叶，已经被摧折小片，小小的身子在池水中胡乱扑腾，因为想要呼救，不断地呛水。 沈江骊忙取下臂弯的帔帛，褪下手腕的玉镯，帔帛的一端绑上手镯，向他甩过了过去。 “快抓住！”沈江骊喊道。 可惜扑腾的人已经慌成一团，似乎听不见她的呼唤。 反而是越扑腾越远。 荷叶被踢得东倒西歪，小童也扑腾的越来越远。 沈江骊环视，四下依旧安静，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人，而池中的小童挣扎的动作已经趋近疲惫，尤其是身上的衣服吸满了水，越发挣扎不动。 见帔帛无法救他上来时，沈江骊果断脱下宽松的外衣，跳入水中。 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上来，沈江骊长腿一蹬，手臂划开水面，快速往那小人游去。 沈琨已经意识模糊，池水不断冲他鼻口灌入，恐惧吞噬了他，蓝天开始变得发暗，下沉之时，像似做梦般，朦胧间看见一张陌生又漂亮的脸，那双眼睛，他觉得熟悉，即便清冷，也他莫名生出一丝安全感…… 沈江骊及时抓住他的腰带，用力将人面孔朝上的托出水面，他已经昏迷了。 沈江骊一手护着他，一手拨开浮在水面的荷叶，笔直的双腿在水中快速划蹬。 很快，沈琨被推到岸边。 沈江骊走上岸，她今日穿一身雪青色的细纱裙，全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 眼下无人，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沈琨已经昏迷。 她半跪在地上，将人托在怀中，纤细的手指掐住肉嘟嘟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确认喉中没有卡到什么异物后，沈江骊将他翻了个面，令他头朝下趴着。 膝盖顶在他的腹部，一手用力拍在他的背部。 沈琨断断续续的吐出腹中的积水。 好一会儿，吐干净后，沈江骊将他平放在地面。 他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翘，巴掌大的肉嘟嘟的小脸惨白，五官隐约有几分江以清的影子。 沈江骊摸了摸他的小胸脯，确认心跳正常，才放下心。 也正是这时，一旁的道上传来响动，起初沈江骊以为是清荷带人过来了，直到听见沈四爷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许是沉了呢？四爷走近再看看。”小厮答道。 沈江骊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紧贴在胸口的布料，因是浅色，里头的玉兰花纹若隐若现。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若是让沈四看见…… 好在她是跪着，荷叶遮住了她身影，沈四爷此刻还未看见她。 随着脚步越来越来近。 沈江骊无声后退，渐渐没入水中，消失在一片碧色之中。 池子的水面微微泛起涟漪，碧绿细直的荷茎中，女子的游动的十分灵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有池中金鲤被惊散。 沈江骊本想从另一处水草密集的处上岸，又想起自己落在曲桥上的外衫，怕被沈四拾去，她只能游回沈琨落水的曲桥边…… 一旁廊下路过的沈珏微微眯眼，从他的视角看，阳光下，纤细柔美的手忽然探上白玉色的石曲桥面，最长的中指轻轻勾住衣衫，然如水鬼勾魂，逶迤在地的衣衫被一点点拖进水中，一切发生的极快，悄无声息。 日影晃晃，桥面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