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异客

坐在二楼的雅阁，透过纱雅致的垂纱，便可见一楼大堂的热闹，身形年龄各异的夫人姑娘，书生或是大汉……个个在柜台前驻足，伸长了脖子看。 三等客人，明珠坊的首饰只给看，不可试用或是触碰，除非先掏钱买下。 都不是便宜货，碰坏了谁负责？ 沈江骊放下茶盏，侧目静静看着楼下，沈三夫人见状笑道：“京城，比之衢州如何？” 沈江骊“天子脚下，岂是衢州能比？” 沈三夫人轻笑出声。 沈江骊知道她在笑什么，京城人在衢州人面前的优越感，沈江骊看痴的热闹，沈三夫人司空见惯。 只是沈三夫人不知道沈江骊看入神的，并非是单纯的热闹，而是人群中那几个面容极具异域风情的人。 尽管衣着与大齐人别无二致，他们的样貌，在人群中也十分扎眼。 微卷的金发，白到失血的皮肤，五官立体到像刀刻出来的。 “咦，他们长的好奇怪……”沈江骊小声道。 沈三夫人正低头看首饰，并没理会她，倒是女管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欧罗巴人，”女管事解释，“听说他们是住在海岛上的，坐了好几个月的船才到大齐。” 沈江骊好奇的问道：“那他们每年都来吗？我从前从未听过。” 女管事答道：“这倒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过去大齐是不让他们来的，今年是长公主大寿，陛下开恩，允他们来京贺寿。” 见她们聊上了，沈三夫人略有不悦，“管他们做什么，阿骊快来看这钗子。” 沈江骊感激向女管事笑笑，起身站在沈三夫人身旁。 在女管事和沈江骊的协助下，沈三夫人心满意足的添置了十几样首饰。 “阿骊可有中意的？”沈三夫人呷了一口茶。 沈江骊道：“方才那枚苍松翠云的镯子不错。” 沈三夫人听了眉头狠狠皱起，“你可知那镯子要多少钱？” 那镯子比沈三夫人今日所购合计起来还要贵些。 女管事笑着打圆场：“阿骊姑娘，苍松翠云虽好，但它颜色过于沉稳，并不适合你，阿骊姑娘不如看看这枚晓春拂绿？” 沈江骊不急不徐，“阿骊是想，老夫人适合。” 沈三夫人本以为对方是狮子大开口，正要敲打，却不想是自己错怪。 当即放缓了语气：“母亲所用，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这个，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礼轻情意重，夫人不试试，怎么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呢？” 沈三夫人看着她澄澈的目光，想起沈三爷昨夜的热情，心里莫名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就试试呢？ “苍松翠云，我要了。”沈三夫人咬了咬牙。 女管事没想到少女轻飘飘的几句话竟真让沈三夫人大出血，当即掩不住的喜色，“三夫人真是一片孝心。今日三夫人所购甚多，这样吧，那枚晓春拂绿手镯，小店免费赠送。” 沈三夫人被一通恭维，自然高兴，便对沈江骊道：“晓春拂绿正适合你。” 沈江骊亦是欢喜，没有半点不满，“多谢夫人破费。” 女管事是个生意人，最会察言观色，当即心下对这位阿骊姑娘十分赞赏。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看似处处逢迎，实则不动声色的哄得这沈三夫人跟着她的步子走。 女管事欢快的拨弄算盘，算珠碰撞噼啪作响，正如银子入钱袋发出的响声。 将清单给沈三夫人看过，一式两份，给小厮去库房配货，打包好送去国公府上。 沈三夫人心情极好，若老夫人真能喜欢上她送的礼物，进而让沈二爷多提携沈三爷…… 这时，一个丫鬟敲门。 原来是沈三夫人闺中交好的几个姐妹都在，让沈三夫人过去一聚。 沈江骊道：“夫人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若是沈珠沈琳，沈三夫人也乐得带她们去，只是沈江骊，若是有人问起她的身份，实在是有失体面。 沈三夫人才出雅阁，迎面便看见揽着美人，浪荡不成形的沈四爷。 沈四爷原本半个身子赖在美娇娘身上，猛然看见沈三夫人，站直了身子，收敛了几分。 “真是巧了，三嫂也在。”沈四爷笑眯眯，小丫鬟关厢房的间隙，瞥见室内还端坐着一女，气质静好，即便没看清面容，沈四爷也阅女无数，瞬间断定是位佳人。 “是哪个府上的夫人陪三嫂一起？我进去问个安。”沈四爷笑道。 “是阿骊。”沈三夫人心里很是瞧不上他的行径，但念在他是沈三爷一母同胞的兄弟，“别什么货色都招揽，你日后还如何娶妻？谁家的好女儿会嫁给你？” 沈四爷笑嘻嘻的答应，“三嫂说的是。”揽着姑娘的手却没松开。 美娇娘也丝毫不知羞，沈三夫人冷哼一声，直径走了。 “四爷可要进去？”美娇娘见沈四目光停留在关闭的雅阁，笑着询问。 沈四收回目光，亲了她一口，“先去给你买钗子……” 二人腻腻歪歪的离开，而室内的沈江骊丝毫不知雅阁外发生的事情。 那名女管事并没离开，正陪着沈江骊闲话。 “欧罗巴人会说官话吗？”沈江骊问。 “大部分都不会说，只有个别，不过也说的颠三倒四的，很难听懂。”女管事道，目光往下瞥，忽地手一指，“不过，那位公子能听懂，有他在中间转述，我们就能听懂。” 沈江骊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门口那人穿着素白色的道袍，笔挺如松，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沈江骊正觉眼熟，对方若有所察，微微抬头，往楼上看来。 隔着纱帘，他自然找不出人来。 沈江骊却是意外，竟又见到了裴闲。 只见裴闲几步上前，那几个欧罗巴人立刻围了上去，激动的指着柜台的饰品，嘴巴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江骊道：“看样子，欧罗巴人很喜欢你们明珠坊的首饰。” 女管事：“他们来了好几回，最喜欢绢花，点翠一类的首饰，至于明珠坊镇店之宝，宝珠头面，他们不喜欢。” 这倒是与大齐人的喜好反着来。 女管事看着楼下的人影，忽地低声道：“那不是王夫人身边的翠喜……” 沈江骊善解人意的笑道：“你自管去忙吧，我在这喝喝茶就好，不必管我。” 女管事离开后，沈江骊看着裴闲的身影若有所思，清荷自然也看见了，低声询问：“可要我下去为姑娘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