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纰漏

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跟前的茶盏，发出杂乱的声音。 慌乱间抬眼去看太后，高嘉便立刻垂了头。乖乖站着。 太后瞧了一眼她，道，“人真是经不起念叨，刚说起，人便来了。” 高嘉只称是，掩盖不住脸上的担忧。 不仅是担忧，竟还有些惊慌。 这是超出蒋瑛的理解范畴的。 太后又道，“别慌，你既是她的母妃，便去瞧瞧吧？这孩子如今大了，又有身孕，是得当心点的。” “臣妾，臣妾这就去。” 高嘉有些慌不择路，险些趔趄，好在被青梧扶住了手臂。 她用低沉的语气道，“娘娘小心些。” 高嘉看了一眼她，勉强稳住，道，“我，我小心，小心。” 两个人便离开了永寿宫。 太后便没了什么兴致，起身。 梅常在和蒋思思也都立刻起来。 “哀家累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梅常在和蒋思思都福了身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永寿宫。 蒋思思是瞧不上梅常在的。 但知道太后喜欢，蒋瑛和她走的也近，便也给了她一些面子。 只是几句话聊下来，就知道这个梅常在肚子里一点水都没有，难怪很多时候都默不作声。也就只能做些糕点讨太后欢心了。 这样的人，也算是有了一技傍身，倒也令人佩服。 高嘉急匆匆去了养心殿，原本打好的腹稿，在看到李柔的时候，便说不上来了。 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高嘉就知道，一定又是赵建业那个混蛋对李柔动手了。 李柔脸肿了，眼睛也哭肿了。手臂上也有伤。 甚至脖子上，竟还有道细细的伤口。 “他对你竟用了刀？”高嘉扑过去，去查看李柔的伤口。 李柔在高嘉的怀里泣不成声。 皇帝脸色铁青。 李柔谁不是他多疼爱的孩子，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 他女儿不多，都是有些喜欢的。 更关键的是，赵建业竟敢对一个公主动手，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皇帝正在和长相，睿王爷议事。 北齐的使团马上就要到了，鸿胪寺那边也要准备起来。当然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和亲的事情。 来的是新帝的亲弟弟，可见北齐的新帝很重视这次和亲。 皇帝原想着，只要他们要的东西不过分，都会顺着他们。 新帝登基嘛，总要给足面子的。以后也好继续合作。 可光这个和亲，就让皇帝犯了难。 睿王爷更是直接摆明了态度。但皇帝问，“你说换谁？你说出个人来，能过得去，朕就同意。” 睿王爷气的揉肚子，他要是想出来了，现在还能这样？ 赶巧李柔哭着过来，到底是家务事。 张相和睿王爷就主动退出去了。 皇帝本就烦着，一听说李柔的事情，就更气了。高嘉来之前，皇帝已经发过一通火了。 皇帝问高嘉，“这件事你知道吗？这不是赵建业头一次对柔儿动手了吧？” 高嘉眼神慌乱一下，道，“先前是有的。臣妾只是想，赵建业行伍出身，总归有些脾气。臣妾，都去劝过了，他也保证了的。” 皇帝吼道，“这叫保证？这还是有孕在身，竟也动手？若非有人拦着，柔儿是不是没命了？这个混账东西，朕一定要治治他。” “皇上……”高嘉却出言阻止他，“皇上，他毕竟是驸马，是柔儿的丈夫，以后孩子的父亲。皇上若是罚了他，也是损害了柔儿……”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给呵斥住了，“你这是当母妃该说出的话？你可知道，他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柔儿知道了，他这才恼羞成怒。这种驸马，不要也罢。朕给柔儿再换一个。当初这赵建业朕本就看不上……” “可他也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校尉的位置，可见当初也没错看他。他其实就是嗜酒，喝多了，便容易失了分寸。他与柔儿两年夫妻了，自然是有感情的。臣妾希望皇上慎重。” 皇帝自然知道这个社会对女郎的看法，尤其是嫁过的妇人。便是和离的，也会被人嫌弃。 皇帝去看李柔，“柔儿，朕听听你的意思。这个赵建业若是无可救药了，朕直接把他杀了。” 这话吓得高嘉一抖。 她的手正抓着李柔的手呢，所以这颤抖李柔真切的感受到了。 她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最终还是心软，道，“求父皇不要杀他，小惩大诫便可。” “儿臣毕竟同他夫妻一场。他喝酒时会发酒疯，其实不喝酒时，对儿臣还算好……” 看着李柔，皇帝最终心软。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既然李柔主动求情，皇帝便同意了。 只是他还是派了沈墨去。 言语上训斥一番，甚至代替皇帝给了赵建业一脚。 赵建业原本还想反抗，沈墨说出是代皇帝，代李柔的父亲时，赵建业便不敢说什么了。 沈墨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训斥道，“赵大人便是当上了将军，也是穆国的臣子。你把公主不放在眼里，便是对皇上的不敬。那你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我且问你，你那外室可有给你生孩子？” 赵建业想，这外室才养了没多久，还没怀上。 嘴上却说，“我哪里敢？” 沈墨盯着他道，“既如此，便不要留了。” 赵建业一惊，“啊？给点钱打发了，或者卖了都行。若要杀了，下不去手！” 沈墨眉目一凛。 赵建业肩膀一缩。 脚下用力，沈建业差点脸磕在地上，听沈墨道，“叫她离开京都城。皇上若再要问起，你若没办，知道后果。” 说完，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赵建业愤愤，但知道，自己不是沈墨的对手。且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 李柔求了皇帝，想在宫中多留几日，皇帝看她这般样子，便允了。他也是要冷落一下赵建业。 高嘉扶着李柔回了秋阑宫。 母女两个关起门来说话。 高嘉给李柔擦拭眼泪，也让下面的人准备了很多饭食。 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受委屈了。咱们再忍忍好不好？我谢谢你，今日替赵建业求了情。” 李柔拉住高嘉的手，道，“母妃，我不明白。赵建业他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公主，离了他，也能过得好。可是为什么，母妃你，为什么执意要我和他在一起？你难道就不心疼我吗？” “柔儿，是我对不起你。你再忍忍，或许有一天就好了。” “母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 高嘉刚要开口，青梧推门进来了。 她端了些点心进来。 高嘉见她过来，便没说话。等她把东西放下来，高嘉道，“我和柔儿说会儿话，你先退下，把她的房间安排好，一会儿柔儿也要歇息。” 青梧应下了，道，“奴婢先去一趟永寿宫。这个事太后已经知道，得回禀一下。” 高嘉唇角微颤，道，“应当的，你去吧。这边都已经解决好了。” 高嘉哄着李柔吃了点心。 李柔本没有胃口的，劝着才吃了点。 高嘉这才放心，劝道，“现在没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等过些年，孩子大些，兴许有些事情就结束了。” 李柔十分不解，拉着高嘉的手追问，“母妃，你别瞒我了。你总要我忍，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可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忍。” “母妃，你得给我一个和他过下去的理由。否则，我不知道哪一日，就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了。” 李柔今日就足够冲动了。 高嘉原以为赵建业会有所收敛，李柔有孕之后，有些事情会好些。事实上，的确赵建业没有以前动手的频繁了。 可谁知道这次这么严重。 竟还养了外室，的确是欺人太甚。 李柔这次是真的被伤到了，所以脑子一热，直接越过了高嘉，找到了皇帝。 高嘉想，有这一次，或许还有下一次。 李柔的心肯定是在自己身边的。但如果不把实情告诉她，难免还有下一次，那时候谁还能保住赵建业。 叫李柔知道自己的难处，母女才能一条心。 高嘉这才道，“柔儿，你知道当初你父皇登基时，很多人都站了队吧？你的外公，我的父亲，当时还是工部尚书。他站的不是你父皇……” 可她父亲没有明目张胆的反对谁，因形势不明朗。但他绝对不是支持李定的那一派。 “你父皇登基之后，凡是不支持他的都被视为了叛党。那个时候，杀了多少人啊。我那时候还没进宫。只觉得家中人心惶惶。但最终这灾难没落到我们高家，我们全族都活下来了。可那不是白白来的……” “是有人护住了我们高家。但你外公支持旁人的证据还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皇上哪一天知道，随口一说，便能灭了我们全族。所以为了高家的人，我只能这样。” 李柔皱眉问道，“母妃，保全高家的人，是谁？” 此刻没有旁人，高嘉决定将实情告诉李柔。她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能再有旁人知道。 只是她没料到，事情出了纰漏。 —— 蒋瑛得了时间来找梅常在。 见到梅常在，吓了一跳。 这才几日不见，梅常在显得格外憔悴，眼底青黑，人也消瘦了许多。 蒋瑛忙问，“是生病了吗？可有找了太医瞧过？” 一边宫女道，“这几日娘娘总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太医瞧过了，只说是心思沉重，开了些药，吃了也没什么用。这不，今日太医让试试这息神香，说是能让人轻松睡着。准备下午就用上呢。” 梅常在看了一眼宫女，道，“你退下吧。” 宫女便退了下去。 蒋瑛这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常在摇头，“可能是我想的事情有些多，过阵子就好了。” 蒋瑛叮嘱，“可得把身体照顾好。” 梅常在点点头，起身将亲手做好的中衣给她拿了过来，却将一件掀开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是裹胸布。” ……蒋瑛瞬间愣住了。 梅常在道，“那日给你量尺寸，我便察觉到了。以前还觉得奇怪，知道之后，便不觉得奇怪了。你胆子太大了，若是叫人知道该怎么好？” 梅常在显然是蒋瑛可以信任的人。 她把宫女支开，小声和她说明，便是要替她保守秘密的。 蒋瑛叹道，“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没有回头路了。娘娘该当做不知道的，免得连累了娘娘。” 梅常在道，“这话说的见外了。只是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你知道我知道了。想想，若是知道了也无妨。其实你女儿身多有不便的。便是你的裹胸布，月事带，便不好处理。我知道了，日后也好帮你。这裹胸布天天裹着难受吧？我专门挑了最柔软的料子。只我这里好东西不多，你要是有，给我些……” 梅常在说着自己笑了。 见她笑，蒋瑛也笑了。 她觉得被梅常在知道身份，竟没有什么负担。 她道，“难受死了。好在是不大，要不然得勒的多紧啊。每月那几天，奴才都是鬼鬼祟祟的，别提多难受了。好在现在我有自己的宅子了。” 梅常在道，“你受累了。我竟高兴呢，日后能帮你的有更多。你可别与我客气。” “奴才谢谢娘娘。” “可别谢了。比起你帮我的，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你也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的。其他的我也不会多问，这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蒋瑛笑着点点头。 梅常在喝了口茶，问，“你说我能和皇上请示，出宫一趟吗？我很想看看你的宅子。” “何必想皇上请示？太后那里也是可以的。不过是拿个腰牌的事情。奴才来办。” 梅常在欣喜，“真的可以吗？我自入宫以来，还是很多年前有了假期出宫了一趟，已经许久没有出宫了。” “那就这么说。奴才最近找了太后说。正好奴才休沐，娘娘去奴才的宅子里坐一坐，咱们再去街上逛一逛。奴才那宅子，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也热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