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发现

听到太医的话，蒋瑛险些没有站稳，只觉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好在一边的侍女看到了，扶了她一把。 蒋瑛朝她摇摇头，勉强自己站定。 她要问出口的话，被睿王爷问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确定被人下了毒吗？可有什么解法？要什么解药，你赶紧说，本王命人现在就去寻。” 太医道，“这毒，倒不是什么奇毒。只是殿下本就身子弱，从小便中了毒，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这些年完全靠药物维系着。现在又中了毒，都融入到了一起，便不好解了。”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小九治好。你知道，咱们是去北齐求亲的，若小九有个闪失，这个使团所有的人都不会好过。” 睿王爷一贯都是大腹便便，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难得有这样冷肃的时候。 太医磕磕巴巴道，“下官只能尽力。下官……王爷还请见谅。” 这是要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 睿王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医还不敢保证什么，可见李洵的情况是不容乐观的。 他叹口气，“尽力治吧。要什么同本王说。” 太医点点头。 睿王爷得做好准备了，要给皇帝写书信，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虽然和亲路上死个人很正常，以前经常去和亲的郡主公主都有死的，但其实事情不大要紧，到时候在同行的队伍里面拉一个充数。 只要朝廷这边认这个身份，到了北齐，他们娶得是这个身份，是谁根本无所谓，事情就糊弄过去了。 可如今不同，来的是九殿下，后面还要回去的。 睿王爷倒不是怕担责，只是觉得惋惜。 他本想着为李洵做点事情的，谁知道人家路上没了命，他实在觉得愧疚。 正要走，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睿王爷扭头，看到是蒋瑛。 她身体瘦瘦小小的，隐在人群中，倒不显眼。 “你还有事？” 蒋瑛恭敬弯腰，道，“王爷，两个事。一是，这件事得去查，是谁给殿下下了毒。那人那里或许有解药。” 睿王爷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你瞧本王这个脑子，竟一时忘了。这就去找人去查，但愿能把人抓到。” 又问，“你说两个事？” 蒋瑛道，“第二个事，请王爷允许奴才在这里照顾。” 睿王爷道，“你原本就是雪阳宫的人，自然是贴心的。你留着吧，有你在，本王也放心。” “谢王爷。” 房间里的人该撤的都撤了，只剩了蒋瑛，小林子还有两个侍女，当然还有太医抓耳挠腮的想着该如何配药。 他瞧过了，这毒混在了一起，很难解。 但他得拼一把，也是为了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 何况九殿下还年轻呢，多可惜啊。 小林子急的已经乱了手脚。 他跟着李洵，从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弄。 他一着急，差点撞翻了打过来的热水，不小心又撞了桌角。 蒋瑛看出来，这里面有个侍女沉稳，做事也利索。 她直接道，“小林子，还有你到外面候着。你留下……人多了容易乱。” 指的便是那个沉稳的侍女。 小林子怔了一下。 但蒋瑛是很严肃的在安排。 小林子乖乖和另一个侍女出去了。 侍女拧好了帕子要去给李洵擦一擦。 身上唇角都还有血呢。 “给我。”蒋瑛头也不转，只伸手。 侍女顿了一下，还是把帕子递过去。 蒋瑛小心将李洵唇角的血擦干。 他躺在那里太过安静了，呼吸是不正常的，太微弱。 眉头也皱着，是不是晕过去了，也觉得疼？ “你同我一起将外衣脱了。他最忌讳这些了。”蒋瑛将帕子递还给侍女，又吩咐。 侍女忙过来。 蒋瑛与她一道小心将李洵扶着坐起来。 侍女看过去的时候，被惊了一下，“蒋公公，你落泪了。” 蒋瑛别过脸，用手一擦，肃然道，“别关注这些没用的。” 侍女忙垂头。 方才睿王爷说什么来着？ 这蒋公公本就是雪阳宫的人。 她好像在宫里听说过一些，只是人物上一直没对得上号。如今算是对上了。 既是旧主，自然是有感情的。 落泪，便是人之常情。 将李洵的外衣脱了，又将他小心平躺下来。 蒋瑛问侍女，“殿下晚上用了些什么你可知情？” 侍女道，“殿下对奴婢等人一直不大满意，除了铺床叠被，其他事几乎不让近身。先前是小林子做，后来屏儿姑娘来了之后，便是她在做了。今日晚上，也是屏儿姑娘在伺候，奴婢和另一个姑娘就在外面候着的。殿下用了饭菜，屏儿姑娘说殿下累了，便叫我们不许打扰。她也走了。” “再后来，便是小林子听到了殿下从床上滚下来的声音，推开门才知道殿下出了事。” “这之间相差多少时间？” 那侍女道，“至少也得有一个时辰了。” 蒋瑛转而去问眉头紧锁的太医，“敢问太医，殿下这毒服下之后，会立刻毒发吗？” 太医道，“应当是能很快就毒发的。不过倒是稀奇，我方才验了验，殿下体内似乎还有置其昏睡的药。” 那就是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睿王爷便过来了。 他先是询问了李洵的情况，知道答案，失望之后，便道，“队伍里面没有人离开，唯有一个叫屏儿的。听说晚上也是她伺候小九用的饭食……定是她给小九下了毒，本王已经命人去找了。” 蒋瑛扭头看了一眼李洵，道，“这件事还不能确认是屏儿姑娘，或许是有人在饭食里面下了毒，屏儿姑娘知道之后，因为害怕才离开的。又或者是殿下叮嘱她办事去了。总之，若是找到了屏儿姑娘，也不要伤及性命。” 睿王爷道，“这个本王知道，自然是要问一问的。宁愿是她，说不定有解药呢。” 蒋瑛点点头。 她其实知道，屏儿的嫌疑十分大。 她甚至给李洵下了迷药，让他昏睡，延迟了他毒发的时间，为的就是让她有更多的时间逃离。 但蒋瑛还是给了屏儿一次机会。 她知道，就算是李洵醒着，与她的选择也会相同。 只是她搞不明白，如果真是屏儿，为什么呢？ 现在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李洵能醒过来。 睿王爷又出去了。 他现在急的嘴里冒泡，李洵一旦有事，这个队伍到底该怎么办，他都不知道。 太医绞尽脑汁，弄了个方子。 药材不够。 睿王爷安排了人去镇子上，挨个药铺去找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赶紧熬了。 太医端过来，给李洵喂了一口，竟全吐出来了。 太医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蒋瑛看了看李洵，道，“我有法子，还请太医和旁人都退到外面。” 太医一下子就明白了，道，“这怕是……” “危急时刻，只能行非常之法。若能成，还请江太医守口如瓶，以免对殿下不利。” “这都是小事。你试试吧。我到外头等，好了叫我。” 太医带着侍女先出去了。 蒋瑛将那药先喝进嘴里，一口一口的往李洵的嘴里渡。 一开始李洵还是喂不进去的，蒋瑛只能渡了气过去。渐渐的，李洵便将那药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将一碗药喂干净，蒋瑛苦的皱了眉。 太医进来，忙给她递了一碗水，“那药有多苦，我是知道的，辛苦蒋公公了。” “只要他没事就行。” 太医道，“我也只是试试，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总不能不试，眼睁睁看着殿下这样。” 蒋瑛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这里我守着，江太医就在外间歇息吧。” “我哪里睡得着。我把带过来的医术都拿来了，我再研究研究。以前自恃甚高，现在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路还长呢。” 蒋瑛微微颔首，“也好。” 屋子里又只剩了蒋瑛和李洵。 侍女在外头陪着江太医，随时给他添杯热茶。 蒋瑛坐在李洵跟前，方才面对有旁人在，还能保持的冷静，如今就轰然崩塌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床沿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心里想起过往的种种，便十分悔。 若可以，便用尽一切办法，与他能多处一点时间。 若知道有今日，那日在马车上便怎么也不下来了。 明明那么不舍，偏偏还要离他远远的。 谁知道，人的性命这般脆弱。 来不及道声别，便可能就是永别了。 蒋瑛的泪不断的流下来，也生出随了他一道走的念头。 哭着哭着，太累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趴在床沿睡着的都不知道。 甚至还将李洵的手压在身下。 快天亮的时候，侍女过来瞧瞧。 一个依旧奄奄一息，一个已经睡下了。 侍女也没去打扰，只拿了毯子给蒋瑛盖上了。 心想着，宫里忠仆的名声真不是吹出来的。蒋瑛这样忠心的人，令人动容。 出来和太医说了说。 太医合上医术，道，“我已经竭尽全力。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没这么无助过。 关键不光是李洵的命。 他们这一群人的命也和他的命挂在一起了。 “你也去睡一会儿，一起耗着也没用。” 江太医说完，直接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看了几个时辰的医术，他眼睛都是糊的，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侍女也找了个地方先靠着了。 天渐渐亮了。 李洵的手动了动。 被压得有些难受，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抽了抽，没抽动。 缓慢的睁开眼，扭头便看到了蒋瑛。 她趴在床沿，一张侧脸正对着自己。 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是为了自己在哭吗？ 李洵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便要去给她擦拭眼泪。 动作过于别扭，也怕自己动作太大，将她惊醒。 可他高估了自己，太累了，五脏六腑翻墙倒海一般。 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隐约还是有些印象的，自己应该是中了毒。 便是闭上了眼睛，能听到耳边许多嘈杂的声音。只是他太虚弱，没法睁眼，没法开口。 大概是要死了。 死的时候，她还陪在自己身边，也是好的。 李洵的眼神看着蒋瑛，满眼都是温柔。 他的视线突然落在了蒋瑛的衣襟处。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便费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蒋瑛只是动了动，却没醒。 李洵伸手将衣襟处露出的一角抽了出来。 赫然是他丢掉的那块帕子。 他一直带在身上，因为蒋瑛的暖房那日，他出了宫。待回来，便找不到了。 原以为是已经丢了，也没去寻了。却没想到在蒋瑛这里。 且她还一直留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她偏偏还要嘴硬！ 或许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吧。知道不能走在一起，永远没有光明正大牵手的那一天，所以宁愿隐藏自己的情感。 这样想，又对蒋瑛生出一丝心疼来。 蒋瑛皱了皱眉挠了挠胸口。 她那里还没有完全好。虽然洗了澡，换了新的裹胸布。可还是会有些痒。 这动作本没什么，那日蒋瑛在马车上，偷偷背着他也是挠了挠。 因为出门在外，洗澡并不方便。身上发痒，甚至还有长了跳蚤的，都是正常。 李洵不疑有他，甚至还伸手准备替她去挠一挠。 若是要死了，替她做这些事情，也算是一种安慰。 这一碰，便觉得不太对劲。 李洵皱了皱眉，又伸手去探了探，摸了摸。甚至，捏了捏。 男人也有胸口发育不错的。 但蒋瑛绝对不属于那一类，因她太瘦。 这手感…… 李洵的震撼程度不亚于被晴天一道霹雳给打个正着。 李洵的心思百转千回，像一团凌乱的毛线，竟一时间理不出什么头绪。 但他脑子很快清明下来，抓住了最主要的两条线。 一是，自己一直介怀的视为阻碍的东西，现在迎刃而解了。 二是，当初青县的一夜情缘，他找遍了当初陪同过去的所有侍女，都不是他要找的人。而今，梦里寻她千百度，蒋瑛竟是自己漏算的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