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犯上（1）

去北齐的队伍，继续上路。 不过离了李洵一日，蒋瑛又被叫到马车贴身伺候。 李洵瞧了她一眼，使她坐下。 蒋瑛道，“殿下身边本就有伺候之人，奴才也有……” “你前些日子告诉我，是太后叫你来的？” 蒋瑛点头。 “既是叫你来，是不是要协助去北齐的使团？” 蒋瑛点头。 “既如此，你伺候我，不算是协助北齐的使团？还是蒋公公如今位高权重，觉得我已经使唤不动你？” 蒋瑛缩缩脖子，道，“殿下你说笑了，奴才哪敢？” “不敢吗？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蒋瑛只好赔笑，“没有的事。殿下叫奴才干什么？奴才这就干？泡茶，还是捶腿，或者别的？” “叫你安静。” 蒋瑛，“……” 中午用饭，李洵用的还是以清淡为主。 一日三次的中药也不能少。 蒋瑛不能同李洵一起用饭，她因此有一段可以不用和李洵共处的时间。 和其他内侍一起用了饭菜，她便要回去伺候李洵。 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侍卫。 他搭了她的肩膀道，“蒋公公，上一次是我的肉没烤好。晚上我们那有人逮了只野鸡，一定给你留个大鸡腿。聊表歉意，你可一定得吃了。” 蒋瑛尴尬一笑，道，“你们吃吧，我，我最近吃素。不是上次不舒服么，太医交代了，还是清淡为主。” “没事儿，在外就是这样。俺们在边关的时候，实在饿极了，有时候老马就宰了，没机会烤火，会引来敌军，所以我们直接就生吃了。嘴角还都是血也没事。” 蒋瑛刚吃完，被他这么一说，便有些反胃。 耐不住这护卫格外热情，“走，咱们现在就去，给你专门留着呢。多撒了些盐巴，可香了。” 李洵原本是在和小林子说话。 他这个身份并不清楚内侍们的生活。 如今知道蒋瑛是女儿身，便问了小林子。 小林子道，“奴才基本都是留在殿下身边的。” 几乎是同李洵在一个帐篷里，屏风隔着。他就在屏风这边，随意找个地方睡着。原先也有侍女一起，只李洵对那几个侍女不大满意，便叫他们在别处。另有个帐篷离得很近，侍女们都在一起睡着。这边有什么事，披了衣裳就能到。 至于内侍，小林子因为偶尔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是知道的。 因为辎重有限，大部分的内侍都是挤在一起的。 李洵才知道，蒋瑛没有单独的帐篷。 会不会连一张单独的床榻都没有？ 她可是个女儿身。如此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正盘算着什么，远远的瞧见了蒋瑛和那个护卫，尤其是护卫那爪子，怎么看都不舒服。 眼神一凛，道，“小林子，将那人叫过来。” 小林子不明所以，看着李洵指的方向，跑过去将人喊了过去。 那护卫一脸懵，到了李洵跟前。 李洵道，“我看你孔武有力，这几日的巡夜任务都交给你。” “……这个咱们校尉都有安排。” “意思是我安排不起来？” “卑职不敢。” “那就这样。还有……”李洵语气很冷淡，“蒋公公是掌管内侍，与你分工不同，你不要乱了职务。同行的队伍里发生点什么事情，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大家各司其职比较好。” “这话我说与你听。不要哪一日，我还要说给校尉。” 护卫头一次感受到李洵的压迫感。 原本是个远观的高高在上的人物，只觉得清冷，并不觉得冷肃。 今日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皇家贵族，果真不是吃素的。 护卫领了命退了下去。 与蒋瑛正好擦身过来。也不敢多看了，低着头往前走。 蒋瑛搞不清楚状况，只当是李洵真的有事安排给他。 蒋瑛到了跟前，李洵便道，“从今日起，你都在我身边伺候，包括晚上。” 蒋瑛一愣，“可是奴才……” “没有什么可是。若是要安排什么内侍的事情，白天里有的是时间。还是你觉得，有什么事情非得晚上安排？” 蒋瑛只好道，“那倒……也没有。”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蒋瑛便贴身伺候李洵。 小林子开心起来。 他不仅闲下来，还能找到人说话。 可是蒋瑛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李洵占着。 便是他看书，也要叫蒋瑛在旁边候着。 寸步不离。 小林子想，新人还是比不上旧人。 殿下这么念旧，也挺好啊。 就是他不能和蒋瑛说话，憋得慌。 这一日，睿王爷过来找他。 算算日子，该是京都城来消息了。 李洵叫蒋瑛泡了茶。 睿王爷闻着茶香，道，“你倒是会享受。谁能想到在路上还能喝上这般好茶？” 李洵道，“运气好，上一次歇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山泉，便留了一些专门泡茶喝。皇叔若觉得好，来我这里喝。” “好好好。”睿王爷喝了一口茶，便道，“总算是来消息了。” 说着话，却突然停下来，低头喝了一口茶。 意思很明显，要清场。 可现在帐篷里也就蒋瑛一个人。 李洵道，“皇叔但说无妨。” 睿王爷便明了了。 看来主仆情谊很深。 上次李洵中毒的事情也能看出来。 睿王爷也觉得无妨，便道，“那个王家附近，确实有一阵子有人看着，都是带刀的。不过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出事之后，这一阵子已经没人了。我的人去查了查，倒没查到出处。那个王夫人，看起来老实本分，看着像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人也没惊动她了。王忠那里，倒是接触了一下。他知道屏儿来你这里的事情，其他好像不知。看来屏儿就是那样和她说的。被要挟的事情，王忠并不知情。” 李洵点点头，“和我预料的差不多。王忠毕竟是御林军，是皇权的象征。那些人，不过欺负屏儿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而已。” 睿王爷道，“妇人嘛。拿着夫君当天，被要挟一下，就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了。看起来是她对你下的毒。我的人查时，她尚未出现。不知道是还没赶回去，还是已经……” 李洵道，“宁愿她没回去。若有人杀我，我没事的消息迟早传回去。其实无论我身不身死，屏儿这条命都很难保住。不知她是否有自保的能力。” 睿王爷道，“你是她的主子，她却对你下毒。你如今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真要人没了，也没什么惋惜。” 李洵没说话。 睿王爷眼睛有些馋，原是杯中的茶已经喝完，还想再喝。 蒋瑛瞧见了，忙又给睿王爷续上了一杯。 睿王爷笑着道谢，“不知道蒋公公还有这等茶艺。” “王爷过奖。” 睿王爷喝了口茶，又道，“还有个事，其实和你干系也不大。只是传消息的人一并传过来了。事关于贵妃娘娘。” 睿王爷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宫中秘闻，贵妃娘娘薨逝了。” 李洵神情没什么变化，却注意到一边的蒋瑛却不大淡定。 眼眸微闪，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一下。 李洵问道，“既是秘闻，是不是并非正常而亡？” “被皇上赐了一杯鸩酒。知情人基本都杀了，留了一个身边的小宫女，伪装成贵妃还在华阳宫的错觉。至于为何没有宣告，你该明白。” 李洵道，“为了不让邓州那边有异动。” 睿王爷一笑，“小九，你脑子转得快！裴正这人，皇上并不能全信。毕竟年初才和那群海贼谈好。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突然没了，恐怕会有异心。东海一乱，定又要劳民伤财，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不过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已经传过去。日子久一些，在冷宫病故，就没那么容易叫人震撼了。” “拖着嘛，三个月五个月也行，三年五年也说不准，是吧？” 李洵嗯一声。 聊完了这些，睿王爷又叹口气，“那个沈墨你知道吧？我才知道，蔓儿竟喜欢他。” 李洵再次去看了一眼蒋瑛。 她没什么反应。 这样挺好。 就当做八卦消息。 李洵问，“沈大人那边什么反应？” 睿王爷气道，“呸！沈墨竟瞧不上我家蔓儿。你说说，他一个糙汉，大字不识几个，只会舞刀弄枪的。他竟还瞧不上蔓儿了。蔓儿还追着他，丢死人了！我这是不在京都城，若在，就提着那臭小子给蔓儿下跪道歉了。” 李洵宽慰，“感情这种事情强扭的瓜不甜，皇叔也别气。” 睿王爷叹气，“就是可怜蔓儿情路坎坷，她遇个两情相悦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说着差点落泪。 一张老脸挂不住，别过头，抹了一把脸，便道，“走了，年纪大了，总犯困，睡觉去了。” 睿王爷提到李蔓，有些感伤，李洵也没强留他。 他要送，被睿王爷压了压手掌止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别动了。” 李洵目送睿王爷走之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看蒋瑛又在出神。 蒋瑛自然是在想裴兰的事情。 这是在她计划之内的。 裴兰只是疯癫，却还好好活在华阳宫，甚至有一日还有恢复的可能。若是这样，宁儿被抓，迟早也会把她供出来。 蒋瑛和宁儿没有任何情感，不过是利用了共同的目标达成了同盟而已，实在是不可信。 所以在裴兰疯癫之后，蒋瑛就教了她一招。 只要林姑姑不在，宁儿要在裴兰耳边不断的告诉她，雪阳宫当时陆湘流产拜她所赐，那只黑猫，是她放的。 这种话，一天两天看不到成效。 要日积月累。 蒋瑛得了太后的懿旨跟着队伍来北齐，还专门给宁儿带了话。 就这样过去数月。 宁儿如果觉得时机成熟，便就要引出另一个关键人物了。 那就是陆湘。 不过那日巧的很，皇后和陆湘一块出现的。 皇后一心要把陆湘培养成自己的人，所以走的比较近。 宁儿悄悄把话放了出去，一个小宫娥听到这话自然是害怕，就这样巧合的冲撞了皇后和陆湘。 陆湘自然芥蒂这件事，于是和皇后一道去了华阳宫。 只要宁儿稍加引导，裴兰就把宁儿一直给她不断灌输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林姑姑当时都要晕过去了，一直在求饶，说不过是疯言疯语。 皇后正愁不找不到机会，便说人疯了，却还记着这些事情，可见是真的。 皇后要皇帝罚裴兰，皇帝犹豫。 陆湘便跪在了养心殿门口不起。 她要为自己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也说要还徐青芷一个清白。 皇帝最后同意了。 一杯鸩酒赐了裴兰，是被人硬生生灌下去的。 林姑姑也跟着一块儿死了。 独独留了宁儿一条命，守在华阳宫。 原本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裴兰把这件事揽下来，就证明了徐青芷当初是冤枉的。尤其是巧儿，终于可以摘了谋害皇嗣的罪名。 且蒋瑛从未参与，她一直在去北齐的队伍里。这件事不会有人怀疑到她。 只是睿王爷并没有带来徐青芷的消息。既是这样，大概率是雪阳宫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蒋瑛这一点没想明白。 还在想着，突然听到李洵的声音，蒋瑛的神思瞬间被拉回来。 “你说屏儿怀有身孕，她没那么傻，既是为了家人才对我动手，此刻或许已经藏起来了。驿站那处四通八达，可去的地方有很多。” 蒋瑛点头，“为母则刚，屏儿姑娘应该会想着先保护好自己。何况睿王爷都没查到是谁，奴才觉得那群人也不会直接告诉屏儿他们的身份。” 李洵笑了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递到唇边，却没喝，眼神落在茶水中，里面有一片茶叶像是一叶孤舟。 他颇有深意的说道，“皇叔说，贵妃娘娘的事情是秘闻，知情者都死了。皇叔却知道。” 蒋瑛一愣。 “这种事情皇叔都能知道，只是查几个人的身份，你觉得，皇叔会查不到吗？” 蒋瑛神情一凛，“王爷刻意不告诉你？” “不，他已经告诉我了。” 蒋瑛还要听下文，李洵却淡淡吩咐，“点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