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绝路（2）

空气十分安静。 蒋瑛将她准备许久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她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 连以身体取悦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李洵该放了她了。 可李洵什么都没说。 他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她。 她唇角抿紧，脸上还有一些欢愉过后的爽快在。 她方才的一字一句都那么坚持。 李洵差点就信了。 他突然笑了。 从床上爬起来。 伤身还赤着。 他脚直接踩在地面。 北齐这里冬天是烧了炕的，不比地龙方便，哪哪都是暖和的。 此刻地上一定很凉。 蒋瑛看了看他的脚，将担心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李洵就这样走到了她的跟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叫她看向自己。 他凝视着她，轻轻的说，“蒋瑛，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蒋瑛张了张嘴，李洵又道，“我不是个三岁孩子，你说些绝情的话，我就当了真。我下了那样大的决心要留你在身边，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将我的信念摧毁？” “随便殿下信不信，反正奴才就是这样想的。殿下若是执意这样，日后奴才的身份被人知晓，便是一个死。殿下如果忍心的话……” “别拿这些话激我。谁说我还会放你回去再做太监？” 蒋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殿下，打算做什么？” 李洵无奈叹息，“不是叫你信我？你现在又搞这一出做什么？怪不得昨晚那般主动，这是要与我彻底决裂？” “因殿下有殿下要走的路。你应该娶静雅公主……”蒋瑛垂了垂眼，随即又抬起来，却已经泛红，“奴才……” “说我！”李洵冷声命令。 “你还这么凶我？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娶静雅公主？便是你日后再有什么打算，我，我从没想过当妾。我知道我是天方夜谭，可我知道我母亲当妾的命运。我便是日后不嫁，在宫里当一辈子太监，也不想与人为妾。我并不能自私的要求你去改变什么，因你的身份就在这里，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蒋瑛吸了一下鼻子，再次看到了他那双踩在地上的脚，道，“要不殿下穿了鞋再同我说话吧。” 李洵有些忍俊不禁，眉目柔和下来，托了她的手臂，“担心我的脚受凉，你跪在这冷冰冰的地面就不觉得凉？一人退一步，我穿鞋，你起来，好不好？” 蒋瑛垂了垂眼，知他坚持，只好站了起来。 李洵果然趿了鞋过来，刻意站在蒋瑛身前。 蒋瑛退后。 李洵威胁，“你再敢后退一步试试。” 蒋瑛怔了怔。 李洵见自己还能镇得住她，拉了她的手到床边坐下，捧着她的脸便要吻她。 蒋瑛别开脸，又被李洵强行掰过来，吻住她的唇。 许久才放开她。 蒋瑛抓紧了他的手臂，低垂着头。 李洵额头贴着她的。 “殿下，你欺负人。” “叫我的名字。” “李洵！”蒋瑛眼泪流下来。 李洵认真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做妾？我既与你两情相悦，想着一起厮守，又怎么忍心委屈你为妾？” “可是你要娶静雅公主。” 李洵方才的话已经证实了一些蒋瑛的猜想，这反而是她更怕的情况。 他有他的路要走，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惹了祸端。 从李洵主动和楚静雅说话时，蒋瑛就觉得李洵在谋划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她害怕，她不想李洵为她涉险。 她紧张的抓住李洵的手腕，“殿下你要做什么？你万不可冲动。万不可因为我涉险。” 李洵语气无奈，“这些事本就不愿告诉你。不是叫你相信我吗？” “我如何能安心？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蒋瑛脑子里胡思乱想，连后路都已经计划好。 李洵无奈，只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他道，“带着静雅公主回到穆国，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稍有不慎，若引起两国矛盾，这不是我能担的责任。到时候我尚且不能保全自己，又如何与你厮守？” “所以人我要带走。但我中间会杀了她。” 蒋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想过这种可能。 胆子太大了。 李洵看她一副被吓坏的样子，不由一笑，“不想与你说，就是怕吓着你。你偏要知道。” 蒋瑛紧张的说道，“这不行。” “没事，我已经有全盘的计划。我们会若无其事的回京都城。路上借机将她杀了，伪装成猝死的情况。北齐一定会有随行的人，堂堂公主猝死，他们就算回到北齐，也是个死。稍加威逼利诱，就可以有别的路。因京都城那边谁都不认识静雅公主。而和亲路上突然死了公主郡主什么的，也是常事。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在队伍里面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冒充这个位置。” “因为要的只是两国的和亲，这是一种契约关系，真正是谁，就没那么重要了。回到京都城，我按部就班的成亲。最好的局面，将新娘子偷梁换柱换成你。如此我们也算礼成。而你，在半途中就会假死。回到京都城，我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后。” “最坏的打算就是不冒险将你带回京都城，我与那人成亲，但不过是个走个过场。到时候我会和太子一起，求父皇允我去邓州。我带上母妃，还有你。到了邓州，便无人再能管我。到时候那位假公主就可以功成身退，我会给北齐还有京都城都传去公主亡故的消息。从此你一袭女儿装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王妃。” 李洵说完，蒋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没想过李洵会这么大胆。 杀公主，找人冒充。欺瞒皇帝和其他所有人。 这里面的哪一件，不都是玉石俱焚的大事。 “不……”蒋瑛坚定的否决了李洵这个主意，“你不能这样做，稍有不慎，你就完了。殿下，我，不至于你做到这个程度。” 世上男子，遇到心慕女子，自然想着能厮守，得到了心，得到了人自然是好的。可若是遇了外界的阻力，大多就退避了。 女子对男子远没有那么重要。涉及前程，涉及家中父母，亲族兄弟，总之女子就变得其次。 男子会想，反正也得到了，能为妾就好，若不能，也没什么不能舍弃。 身份尊贵如李洵，便是有什么不能得到的？蒋瑛身份卑微，能被他瞧上，已是荣幸。两人云泥之别，已有露水情缘，也没那么多遗憾。便是真的喜欢，留在身边当个乐子，也不是不能。 可李洵要的却不是这些。他是真的想过要娶她为妻，不委屈她，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洵堵上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 蒋瑛怎么能那么自私。 明明她什么都不能为李洵做。又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冒险到这个地步。 李洵擦了擦蒋瑛的眼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落下了泪。 大约从没想过，这一生，还能遇到一个人甘愿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吧。 擦掉了，又落下来。 李洵低头吻干。 他抱了抱她，“好了，不哭了。堂堂的蒋公公，怎么像是水做的？” 蒋瑛用手打他一下，“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李洵给她以安慰，“一切都听我的，别瞎想。当然那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中间有什么意外，我会再见机行事。总之，你别胡思乱想。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放手。梅娘娘的事情，你也不必一直介怀。” 蒋瑛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更震惊？ 李洵道，“你与我坦诚相待，却闭口不谈替梅娘娘报仇一事。从一开始，你就打算了，回到京都城就和我断了关系，自己解决这件事是不是？” 蒋瑛撇了撇嘴，“饶是谁也不敢做那样的春秋大梦。何况殿下就是来迎娶静雅公主的。我能怎么想，也只能做这样的决定。” 又惊愣方才李洵的话，问道，“你该不会连着梅娘娘的事情也要一并办了？” 李洵笑了一下，“说了，那都是最理想的状态。我在去邓州之前，将这件事办妥。若被发现，也无所谓，毕竟一个宫人的死不足挂齿。若没发现，那是最好的。” 李洵将一切都计划在内，包括能为蒋瑛所做的一切。 蒋瑛再受不住，将他紧紧搂住，“你为我做这些，可我，能为你做什么？” “做我的妻。” 李洵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实在不知这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是如何。便是知道了放弃的滋味，再得到就不会想着放手。蒋瑛，我这十几年，不过秉承母妃的教诲，不争不抢安稳度日。我也修了一副冷清的性子，对大多数事情并不关心，也没过多欲望。直到遇见你，竟是有了血性和欲望，甚至觉得不到手决不罢休。硬生生按下去，你不知道有多难。如今这机会来了，我是断不会优柔寡断。” “蒋瑛，你是我的。完完整整，接下来的所有，都属于我。” “母妃那里，你自不必担心。你也知道她，从来没有那些世俗的束缚。便是之前以为你就是太监，母妃也从未亵渎过我的情感。” “蒋瑛，我们的好日子在邓州。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听完李洵的一番话，蒋瑛已经傻了。 她呆呆的凝视着他。 如何还能辜负他一番深情。 她自没了母亲，过得便是孤苦无依的生活。 如今有个人要和她白首到老，相互扶持，给她以家，她如何不动心？ 眼前似乎能看到以后在邓州的生活。 蒋瑛终于点头，却仍旧担心，“那是北齐的公主啊，万一事情有纰漏……能不能先别做到杀人那一步？” “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但你要清楚，即便她在北齐悔婚，也会有别的公主郡主嫁给我，这一步棋，还是要走。” “蒋瑛，你别把那个公主当成什么良善之辈。她为了不嫁我，差点要毒害我。” 这事儿当日不仅仅是楚冉看到了。还有李洵院子里的人。这件事事后李洵知晓后，也没有声张。无论如何，北齐之行，他要顺利走完。 “你别想多，我们一步步来。” 蒋瑛觉得恍惚。 明明相好的和李洵一刀两断了，怎么被他说了几句，就变成了要和他一起去邓州了。 这恍惚被蒋瑛赶紧压下去了。 因为他们还要进宫去见北齐的皇帝。 她带上了楚成璧给她的东西和李洵还有睿王爷一块儿进了宫。 原本楚冉还不愿蒋瑛一块面见。 李洵道，“她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太后懿旨，叫她专门随行。” 言外之意，蒋瑛如今代表的是太后。 提到太后，楚冉莫名不自在。 大概是上次那幅画闹得。 北齐的皇帝楚殷倒是显得随和，宣了他们一起觐见。 这位新帝十分年轻。 他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李洵他们行了礼。 楚殷一见到李洵，便稍稍动了动。 美男子一枚，连他都欣赏。 心想，楚静雅要是嫁给他，生出的孩子一定格外好看。 只是可惜了，楚静雅要嫁到穆国去。要是能把这位皇子留下就好了。 楚殷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盯着李洵看。 睿王爷觉得不大对劲，这边的人哪见过这种美男子，别动了什么歪心思。咳嗽一声，对蒋瑛道，“蒋公公，你不是还有事要对皇上说？” 蒋瑛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六王妃叫奴才给皇上带了一样东西。其中还有一封信，是交给她的父王。” 楚冉嗤笑，“堂姐怎么没叫我带，反而叫你这个外人？” 楚殷道，“你与堂姐本就处的不好。那匣子朕认识，还是朕当年送堂姐的生辰礼物用的。堂姐竟还留着。快拿上来，朕看看。” 一边的内侍上前将蒋瑛手中的匣子连同书信都拿了。 楚殷接过匣子，打开。 里面嗖的飞出几根银针。 “护驾！” 大殿之上有人大喝一声，同时极快的速度，明晃晃的刀抽出架在了三人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