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逢生（4）

楚冉觉得自己被李洵彻底拿捏了。 他吸了一口气，忍着好声好气道，“你还有什么安排呢？” 李洵道，“让你们刑部的人过来，把牛阿三带走。就说行刺皇上的凶手已经落网，他自尽失败，准备移交到刑部大牢继续审。这件事宣传的越大越好，人尽皆知。” 楚冉刚想说，你是不是疯了，牛阿三不是死了？ 但忍住了，免得李洵又说，你想不明白照做就是。 楚冉点点头，“行，都按你说的办。” 没想到李洵倒是解释了，“牛阿三已经死了，你找个体型差不多的人代替他。这件事，也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牛阿三没死，要移交到刑部。”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王爷也不问缘由？” 楚冉抬手，“我不问，我听你的成不成？” 李洵扯了一下嘴角，“那就多谢王爷了。” 楚冉按照他说的去办事了。 睿王爷听了半天了，没上前打扰。反正他也说不上什么话。 他上前道，“你这是准备钓鱼？” 李洵微微一笑，“皇叔就比这个王爷聪明的多。” 睿王爷道，“别拿我和他比。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活。幸亏当皇帝的是他哥。” 李洵不置可否，“他们兄弟，一个有勇一个有谋，配合起来，也是很好。” “拉倒吧，都是小年轻，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你这样钓鱼，会有用吗？” “有没有用，很快就知道了。皇叔，我听说我们即便人被关在这里，但是每日还是有人送来新鲜的蔬菜瓜果吧？” 睿王爷没明白。 李洵道，“有人进出，消息自然会渗出去。” “我还想拜托皇叔一件事。” “你说。” “现在北齐皇上的态度已经是有转变，他想让我们自证清白。肯定是想借我们的能力，把他们想要清除的人揪出来。他应该是已经和我们想到了一起。既然如此，这边的监督就不会那么严格了。皇叔应该是可以出门了。” “这里也没什么可逛的。要关就关，要放就放，我还不稀罕了。” 李洵忍俊不禁，道，“皇叔还是得出趟门，因为我想让你给谢老将军送封信，想让他办件事。也是给我们加码。若事成，对穆国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睿王爷凝视了李洵一会儿。 总觉得他哪哪都不同了。 许是以前接触少。 这一次一直同行，竟发现李洵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临危不乱，心思缜密。是个有大才之人。 只是他以前对一切满不在意，是真是假？ 如今他身上的毒已出，还会这般无欲无求吗？ 睿王爷心里不由担心。 有朝一日，如果他要同太子争的话，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睿王爷想，希望他是想多了。 —— 夜幕刚刚落下，青衫男子再次站到了院子里。 他的人乔装成送菜的，进了厨房那边。只是不能进到更有用的地方。 不过和厨房的人说了几句，倒是探出一些消息。 这个时候，前面没有更多客人。 这一回，女子从他身后出现，她握了握拳头，道，“他们在找我。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 “你用的不是本名。不用担心。” “我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鬼魅，早晚能查到我。我们这个据点也会完。”女子看着青衫男子的侧脸，问，“你不是说牛阿三什么都不会说吗？外面传他自杀失败了。他能扛住刑部的严刑拷打吗？你该知道刑部有个能人，最擅长审讯犯人了。” 青衫男子也没法解释。 若是牛阿三死了，他们不可能知道在都城里面找她。牛阿三是北齐人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他潜伏在穆国很多年了，早就让人辨不出来。 可若是没死，牛阿三会背叛他们吗？他连自尽都没成功，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呢？ 那个能人他当然知道，很少有人在他手底下还能咬着牙不说话的。 “明天上午他要被移交到刑部了。我们的计划都失败了。谁都没有死，我们也会被供出来。” 女人似乎有些慌了。 青衫男子呵斥她，“你别慌。我们的人生生不息，我们几个人没了又怎么样呢？牛阿三知道多少？” 女人道，“他知道多少？他是你一手培养的。那么多年，我和他在你手上，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当然包括身后的那个人。 这才是最关键的。 牛阿三一旦经不起严刑拷打，把那个人供出来，他们就会土崩瓦解。 青衫男子道，“我们要把牛阿三救出来。如果不行，也将他灭口。” 女子轻笑，“怎么救？一路去到刑部，一定是重兵把守。我们一旦出现，目标太大。只要被抓到活口，就可以顺手牵羊。” “所以不能等到明天。我的人去探过路了。穆国人住的地方，虽然也留了不少北齐的护卫看守。但到底碍于他们的身份，楚冉已经把人撤了不少。而且从厨房院子那边的小门进去，十分顺畅。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人看守。我们找到牛阿三，若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灭口。” 女子道，“我去！” “不行！” 女子笑问，“你怕我下不了手？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活吧？毕竟是一个叛徒。我们的任务失败，就该去死。活着是种罪过。” 青衫男子没有否认，“你该知道我们的目的。” 女子笑了，“什么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吗？死了，算哪门的好日子。” 青衫男子没再和她说下去，而是道，“这件事我亲自去办。你也不想他死在别人手上。” “你不该涉险。” “没关系。我们这群人里面，数我们几个人身手最好。我也最信任你们。换做旁人去做这件事，我并不放心。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要去。” 女子最后笑着答应了，“若他能死在你手上，大概没那么多遗憾。” 青衫男子点头，要走时，女子道，“若能，把那把匕首带回来，我留着当个念想。” 青衫男子没有答应。 女人总容易感情用事。 但他不会。 入了夜，青衫男子换上了夜行衣，悄悄的从通着厨房的小门潜入进去。 夜深人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 便是有几个巡逻的护卫，也找了地方偷个懒打个盹。 男子如同鬼魅一般悄悄的游走在隐蔽的角落。 因为他的人没法窥得这栋宅子的全貌，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去寻找关着牛阿三的地方。 他猜想，牛阿三如此重要，必定是看守最为严格的地方。 按照这个思路，倒也没有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 看守的都是北齐的护卫。 天气寒冷，几个人跺着脚闲聊。双手拢着哈气。 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便说寻个地方烧个火。 不敢太近，免得引起了火灾。便在院子中间，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有人还警惕的看了一眼房间。 另一人打趣，“不会有事。咱们几个都在，插翅难逃。他呀，送到了刑部，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招了。咱们可是抓了行刺皇上的贼人，哥几个可都立功了。” “以后前途无量，大家相互照料。” 几个人坐着好梦，火升起来，拿手去烤一烤很快就暖和了。 男子很有耐心。 因这种寒冷的深夜，一旦身体暖和起来，人就松软了，人也懈怠了。 果然几个人都有些打盹了。 男子从一侧瞧瞧走过去，贴着墙壁，缓慢的打开了一扇窗。 他身形轻巧的正要潜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正过来也要一起烤火。 原来他刚才闹肚子去上茅厕了。回来，就把男子给发现了。 “什么人？！” 随着他一声呵斥，已经开始懒洋洋打盹的几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各个腰间别着刀呢，毫不犹豫的就拔了出来。 这男子暗自咬牙，没办法，只能先解决这几个。 他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牛阿三”，正背对着他，脸根本看不到，但身形很像。他喊了一声。 那人没动静。 原想着确认好是牛阿三之后再动手，但现在已经来不及。 男人只能袖中射出一支淬毒的飞镖。“牛阿三”似乎有所察觉，竟避开了。 飞镖扎进了墙体。 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男人愤愤看了一眼。 侍卫们已经围了上来。 一顿厮杀之后，男人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欲逃，手臂被砍了一刀。 他扭头就给那人一刀。那人痛苦掩面倒在地上。 男人借力，脚蹬着一棵树，直接上了屋檐。 身后有人立刻追上来。 但男人早就将逃跑的路线设计好，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手还捂着伤口。他靠着墙休整片刻。 “谁？” 有脚步声临近。 “是我。”女人突然出现。 男人卸了一口气，“牛阿三没死，我也没杀成。我们这次彻底败了。” “你受伤了，我们先回去。” “不。时间来不及了。牛阿三一旦进了刑部，我们的事情迟早被他供出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保存实力。客栈里面的人全都清散。” 楚殷想不到，他一直在找的那一小股匈奴人，其实一直藏在这家客栈。 长期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楚殷的眼皮子底下，就是所说的灯下黑。 “你呢？” “我得通知主人。牛阿三知道主人的存在，或许主人还有补救的方法。刑部也许有认识的人。若没有，我护送主人离开。” 青衫男子看了看她，道，“若我们这次彻底失败。你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吧。红锦。” 男子唤了她的本名。 匕首上刻着牛阿三和红锦的名字。是红锦亲手刻上去的，要牛阿三看到了就能想起她。 他们幻想着这里的事情完成，可以再回到那个小小的村落幸福的生活。 但这个梦终究是梦。 红锦道，“我的好日子早就没了。” 从她几岁的时候被从村子里带出来。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位，朝政其实十分腐败。他底下的人各个好大喜功，先帝带着皇室的那一帮人也骄奢淫逸，百姓们过得很苦。若是交不起粮，就会被打的很惨。男的强制抓住服兵役。其实很多人半路上就被打死了。女的撑不起这个家，便只能由着人饿死。 红锦的爹娘还有牛阿三的都这样死了。他们的弟弟妹妹也没活下来。然后青衫男子出现了，说带他们离开，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日子，他们一等就是将近二十年。 他们一开始要推翻那位老皇帝，现在老皇帝死了。 新帝登基了，与他们事与愿违。 他们的好日子一直没有来。 时间太久了，就不想等了。甚至没有任何盼头了。 “我等你的消息。若你们都死了，我替你们收敛尸骨。”红锦说。 总要落叶归根的，她想。 青衫男子笑了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你果真是个好孩子。” 男子说完，忍着疼痛走了。 红锦也消失在夜色下。 男子翻入一座墙院。 院墙外面虽然有人守着。 可是大半年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人就懈怠了。 何况里面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怎么会掀出什么浪花来。 且北齐的腐朽不是一天两天，便是新帝登基，想要励精图治，也不是三五年能做好的事情。看守的护卫里面早有他买通的人。专门给他留出了一条道，可以随时进出。 男子即便受了伤，也十分轻易的进去了。 他穿过长廊，见正好屋内有人出来。 他脚下一顿，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半年多没见了，他苍老了许多。 以前多么气势逼人啊。 男人单膝跪下，喊道，“义父！” 男人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请义父离开。其余的事情，我与义父路上再细说。” “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阿起，别折腾了。” 男人还要说，外面却有了动静。 高高举起的火把，把天都照亮了。 这预示着，他们被包围了。 阿起这才惊觉，他被人设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