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拆桥

李洵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听李昭又语调轻松的问，“皇叔呢？我听说他也来了。” “他这几日过得辛苦，此刻正睡着呢。他太胖了，气势身体算不得多好。” 李昭不由一笑，“蔓儿管不住他吗？” 李洵道，“很难。” “皇叔呀，可不能再胖了。我走的时候，他就挺胖了。如今，可有我两个那么胖了？” “两个有余。” 李昭莞尔一笑，“你高了许多，也比以前俊俏许多。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那么多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李洵嘴唇抿了抿，没说话。 “你身体还好吧？” “好。” “那就行。多吃些，瞧你瘦的。” “好。” 姐弟两个拉着一些家常。 北齐的那些护卫山猪吃不了细糠，听得直犯困。 这都什么时候了，闲扯这些淡。 李昭终于说到了正题。 “在这里很多年了，以前也有穆国的商人过来，偶尔带些家乡的特产过来，时间久了，味道总是不比当地的。现在见到了我真正的亲人，我也知足了。” 旁人听不出什么，只当是叙旧。 李洵却听出不对来，李昭这是在交代身后事，句句都像是遗言。 一个将死之人，才会热衷于回忆往事。 “皇姐，你身后还有穆国。”再等一等，李洵的筹码就该有消息了。 他虽然和这位皇姐没有太多姐弟之情。 可是李昭半生飘零，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为的是穆国，李洵不能不动容。更别说，他们身上同样留着李定的血。 这些话，李洵不惜说出口，为了稳住李昭，也为了说给北齐的这些人听。 在他国，该有大国的气节和威严在。 “小九……我不回穆国。”李昭笑着说道。 李洵微微皱眉，道，“皇姐，一切等回去了再说。这里的事情既然是王爷所为，皇姐只要没参与，就能……” “不必了。”李昭摇了摇头，“秦王是我的夫君。真可笑，到这个时候了，我才接受了这个身份。小九，十年了，太久了。我对回到穆国已经不再期待了。那里的人，都快把我忘了吧。” “皇姐……” “小九，你很好。你也院里那个皇宫吧。皇姐盼着你能好。” “多谢……皇姐！”李洵大喝一声。 因为李昭嘴角流出了黑血，下一瞬，她直接瘫倒在地上。 李洵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将李昭扶着靠在怀里，“皇姐，你竟……” 北齐的护卫感觉不对劲。 正要进去查看，一个护卫匆匆跑出来，“不好了，秦王，秦王服毒自尽了。” 乱作一团。 有进去查看的。 也有赶紧去通报的。 自然也有人紧紧看着李洵和李昭的。 李洵看着李昭，难以置信。 毕竟亲人才见面，却要永别了。 李昭看着李洵，露出一丝笑意，“真奇怪，最后陪着我的人竟是你。小九，你再靠近些……” 李昭张着嘴，说出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洵俯身贴近。 李昭说完了最后两句话，一句是，“小九，我不回穆国，把我和王爷葬在一起。我是他的王妃。” 另一句，李洵微微皱眉。 楚殷和楚冉匆匆赶来的时候，秦王和王妃的尸体双双躺在了院子里。 楚殷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楚冉更是恼羞成怒，对着为首的护卫一顿踹，“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叫人都死了？我们还问什么？” 侍卫道，“属下等人也不知道。他们双双都服了毒。” 楚冉愤愤，扭头对楚殷道，“死了也好。不就是畏罪自杀么？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找皇兄之前，皇叔都已经认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现在死了，也省的我们动手。” 楚殷一直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死了有什么好？他的那些人还没抓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楚殷扭头，狠狠的盯着楚冉。 楚冉没见过楚殷这样的眼神，尤其是对他。 他咽了口唾沫，感受到了楚殷王者的恐怖气息，道，“皇兄，皇叔人都没了。那些人肯定都作鸟兽散，不会成气候了。” 楚殷抿紧了嘴唇，沉默片刻。 楚冉道，“还有个人，我去审他，把他的余党都揪出来。” 楚冉立刻去找，结果发现阿起早没人了。 因为秦王的死，大家忽然间就乱了一下。 阿起趁机走了那条他进来的路，跑了。 楚冉气的当场就把看守阿起的那个护卫给砍了。 楚冉有些丧气的回到了楚殷身边。 楚殷已经料到了。 但他也觉得楚冉的话对。 既然秦王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没有人可以辅佐了，自然会散掉。 他问，“皇叔和你说的话，李洵知道吗？” 楚冉忙道，“人被我拦在了外面，没让他进来。我和皇叔的对话，没外人知道。” “那就好。那么皇叔说了什么，就由我们说了算了。幸亏，王妃也死了。” 楚冉没懂。 楚殷高声宣布，“秦王证言，他与穆国九皇子勾结，试图搅动我北齐内政，其心可诛。先将人扣下，朕会写国书交给穆国的皇帝。” 楚冉眼睛一亮。 楚殷要拿穆国的东西了。 没有东西，就换不走李洵。 楚冉立刻带着人出去了。 楚殷命人去写一封秦王的认罪书，盖上秦王的印章。 这样证据就有了。 李洵和几个护卫被重新押回了宅子。 又被软禁起来。 睿王爷早上清梦还没醒呢，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原本觉得李洵胸有成竹，就高枕无忧了。 谁知道被人敲门一通知，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了。 披了衣服去找李洵，结果被人拦住了。 北齐的护卫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王爷吩咐，不许你们私自见面。” 楚冉觉得，穆国人狡诈，不能让他们凑到一起想出什么鬼点子来。 睿王爷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狗娘养的那些狗东西，这是过河拆桥是吧。这点弹丸小国，我看是不想好了。让老谢踏平算了。” 护卫们听得气，也不敢动手。 楚冉专门吩咐，只软禁，不能虐待。 楚殷一旦得到想要的，就放人。有什么损伤，不好交代。 睿王爷骂的累了，插着腰喘气。 李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皇叔莫气。他们出尔反尔不是头一回了。” 睿王爷问，“怎么个事？咱们没犯事吧？那边处理的不顺利？” 李洵道，“查到了秦王头上。秦王和王妃双双赴死了。” “那小昭她……” “嗯。” 只是简单的一个音节，掩盖不住李洵淡淡的伤感。 睿王爷叹口气，“怎么就……糊涂啊。那老头子干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都是我们穆国的大公主了，谁稀罕什么北齐的皇后之位么？送给我，我都不要。” 旁边的护卫看他一眼。 睿王爷骂道，“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这什么破地方，请我来我都不来。可怜我们小昭……” 睿王爷垂了泪。 他自从来了北齐，就一直想着要见李昭一面的。也因此，想起了不少李昭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可可爱爱的女孩。 记得她出嫁的时候，还哭了。睿王爷还不忍心哩。 谁知道，那是最后一面。 睿王爷擦了擦眼泪，问，“现在什么个情况？他们死了，和我们什么关系？” 李洵道，“可能北齐的皇帝另有所图吧。他们说是我们和秦王勾结，秦王都招了。皇姐就是那个中间人。” “放屁！我们人都见不着呢。小昭那么柔顺可爱，什么中间人？那老东西是糊涂了，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 “皇叔，天还没完全亮，不如先回去歇着吧。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不必庸人自扰。皇叔别忘了，我们身后是穆国。” 在北齐的人看来，这两个穆国人只是狂妄自大而已。有穆国又如何，他们可是在北齐呢。 可睿王爷听到的却不是穆国。 而是穆国的将士。 他可没忘，谢怀安就在边境呢。 李洵还是那个胸有成竹的李洵，只是因为李昭的死，有了一些忧伤。 他摸了摸肚子，“既然如此，我回去睡个回笼觉。你该吃吃该喝喝。” “好。” 睿王爷走了，想起李昭，低着头，又叹息了一声。 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事情，难受。 天渐渐亮了，蒋瑛一夜都没怎么睡。 她知道李洵有他的计划，但还是担心。 结果天还没亮，就听说李洵回来了。又听说了外面的情况，便又担心起来。 她想着要去见李洵。 但睿王爷都见不到，她就更不好说了。 只能等。 终于天亮了。 蒋瑛拉开门出去。 手指还是很疼，开门的时候，她皱了皱眉。 她找到了小林子。 小林子正在招呼侍女给李洵准备好了早饭。 “我来。”蒋瑛道。 小林子不解其意，只道，“蒋公公你还受着伤，这种事情我代劳就行了。” “我有事要和殿下说。”蒋瑛语气很坚持。 蒋瑛和李洵关系匪浅，而且蒋瑛官大一级，小林子只好答应了。 只她双手没好，便由侍女端着和蒋瑛一道去了李洵那里。 果不其然护卫只能放侍女进去，却不放蒋瑛。 蒋瑛道，“我是九殿下贴身之人，殿下需要我伺候。” “吃个早饭而已，送进去就行了，哪来这么多事？” “宽衣梳洗，净手漱口，一日三餐从来都不是简单之事。” 护卫不屑的一笑，“你们穆国人事还挺多。” “礼仪之邦，其实你们能比的？” “你……” 蒋瑛直接迎上去，道，“你们皇上都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们还敢私自做什么吗？不管我们的皇子和王爷在这里做了什么事，都得回到穆国，交给我们穆国人审判。你们没有这个资格。你要是担得起这个责任，就尽管放马过来。” 北齐护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小的阉人，说起话来竟这么咄咄逼人。 “快点的，别故意磨蹭。” 护卫放了人。 侍女端着早饭进屋。 李洵衣衫整齐的正坐在案前看书。 听到动静，也没抬眼。 侍女将早饭放下，蒋瑛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候着。 “端走，我没胃口。” “殿下好冷漠，确定不吃一口吗？” 听到是蒋瑛的声音，李洵惊喜抬眼。他将书卷放下，起身到了蒋瑛跟前，正要说什么。蒋瑛指了指寝房。 那里离得更远，说什么也不必担心被人听到。 李洵会意，与她一道进了寝房。 “现在情况凶险吗？北齐这边什么意思？” 李洵却不说话，先将她抱住。 “怎么了？” “让我抱一会儿。” 李洵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蒋瑛想，他或许是因为李昭之死吧。 毕竟是自己的皇姐，不可能一点不伤心。 李洵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长久的沉默。 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 蒋瑛道，“大公主真是自尽吗？” 李洵点头，“事情败露，绝无生还的可能。若要动用穆国的关系救她，也很困难。所以皇姐选择了另一条路。她说，她不想回穆国。” “她在这这么多年，可能已经把这里当家了。既是她的遗愿，我们就尊重吧。殿下不要太伤心了。” 李洵道，“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幸亏你还在。手还疼吗？” “好多了。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现在我勉强能自己穿衣服了。你别操心我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洵言简意赅，“按照我的计划，找到了秦王。确定了这些事情是他们所为。不过北齐的皇帝似乎不满足于此。他咬死了皇姐参与其中，与穆国也有联系。别国干涉他国内政，这并不新鲜。北齐皇帝其实对我们做不了什么，父皇那边要查也并不好查，所以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我猜想他只是想借机扣住我们，得到点东西。” “这便是小国的悲哀。胃口不敢太大，但非得伸手要点什么，不能空手。” 李洵宽慰，“所以我们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