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凑数

苏家从西北巨贾，一夕之间成了普通人家，兴许连普通人家都不如。 听见这个消息，苏璃也免不了一阵唏嘘。 她传信给风行殿在沥城的兄弟，去打听苏家的情况，如果需要帮衬的话，便搭把手。 毕竟，再不济，她如今也还是名义上苏家的女儿。 一大早，冯伯就出了门。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裹。 他将包裹交给苏璃，笑道：“东家，既然苏家女眷的罪都免了，你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我这棺材铺子，终究不是女儿家长期待的地方。” 苏璃知道冯伯是好意，做丧葬一条龙这个行当的，周围人都嫌晦气，少有愿意与之来往的。 “冯伯，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苏璃道。 冯伯摇摇头，“你不在意，我这老头子在意。行了，东家，大是大非上，我们听您的，这些事上，你得听我们的。” 苏璃拗不过他，只能将包袱接了过来。 包袱里，都是几样精致的女装，虽不及当初苏家女的时候穿戴的奢华，但想来也定是不便宜的。 冯伯要仔细交代，“在端朝，获罪家族的女眷可以立女户，我琢磨着还是尽早去衙门把手续办了的好。立了女户，才可以正经做生意，东山再起。” 顿了顿，冯伯又说：“虽咱们风行殿目前还比不上苏家百年的基业，不过假以时日，必定能挣不少银钱。东家也不要忧心，万事有兄弟们在呢。” 风行殿的兄弟们，唯恐苏家倾覆之后，苏璃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这才托了冯伯的口来安抚她。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 苏璃本就不是真正的苏家人，苏家倾覆，她更多的是唏嘘，而不是感同身受。 至于能立女户，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冯伯，替我谢谢兄弟们的好意。放心吧，我没事，钱没了还能再赚，只要人还好好的，就足够了。” 见她不像是强颜欢笑，而是真的想得通，冯伯这才放了心。 第二日，冯伯就领着苏璃去帝京衙门立女户。 衙门的师爷要将她的身份信息登记造册，一边写，一边问：“姑娘何年何月何日出生？出生时重量几许？身上有无胎记？” 苏璃一听，忍不住疑惑的问：“立女户，还要记录出生时重量几许？” 她是没立过女户，可这些问题，她实在想不通和户籍有何相干。 师爷捋着胡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当然要写，你说你是苏家女，虽然有印信，但谁能保证你一定不是假的？这些东西不记录好，将来查证起来，一点儿证据都没有，那不就真假难辨？” “还有，我可提醒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说，万一有弄虚作假的，抓到了，可是要杀头的。” 苏璃将信将疑，可仔细一想，这些问题似乎也不甚重要，说就说吧。 她老老实实将苏璃的生辰八字和出生重量都说了。 那师爷边听边记，写好之后，又誊抄了一份单独放好。 苏璃以为他是在备份信息，也没当回事。 师爷给了她一份文书，又交代：“五日之后，再来拿户籍引子。” 苏璃点头应了，带着冯伯离开了衙门。 她不知道，就在她们离开以后，师爷就将记录了女子生辰八字的册子送到了衙门大人的手上。 一方锦盒摆在桌上，衙门大人翻看着锦盒里的册子，又是一阵唏嘘不已。 “上峰给了三日期限，要找二十个元和三年五月二十日出生的女子，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总算是凑够了。” 师爷也是后怕，如果完不成任务，大人乌纱帽不保，他这师爷的活计怕是也保不住。 师爷：“也不知道上面到底要做什么，怎么非得找那一天出生的女子，害得我翻遍了帝京户籍名册，也只找到十九个。幸亏今天有个外地来立女户的姑娘也是这天出生的，否则这人数还真凑不齐。” 衙门大人点点头，“你做得很好。明日一早我就把名册给上峰送去，回头要是得了赏赐，一定少不了你那份儿。” 师爷抱拳笑道：“谢大人提携。” 五日以后，苏璃拿着文书去衙门取户籍引子。 刚进衙门，十几名将士突然冲了出来，他们行动迅速的就将她围在中间。 苏璃一惊，厉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璃，似乎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旁将士吩咐：“把人带走。”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苏璃不明所以，却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一两个人，她还能放手一搏，可这么多将士，她自知绝对没有胜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为首的将领沉声说：“娘子也别急，不是什么坏事。兴许这一趟，是娘子天大的造化也说不定。娘子要是不吼不叫，还能少受些苦，要是非要引人注意，我们也只能堵了娘子的口，免得横生枝节。” 什么天大的造化，要强行把人绑去？ 苏璃又不傻，才不相信他这鬼话。 他们将她绑上马车，一名将士浑然不顾男女有别，上车之后就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她真真冷笑，就这，还嘱咐她不吼不叫？ 她倒是想吼叫，可她敢吗？ 马车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才停下。 为首的将领掀开帘子，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下来。 苏璃这才看清，这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门，只可惜这条深巷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参照物，她也判断不出这到底是哪里。 后门站着个老嬷嬷和几个粗使丫头，老嬷嬷扫了一眼苏璃，眼神颇为嫌弃。 “这就是那个免罪的女户？被夫家休过的弃妇？” 为首的将领点了点头，“就是她。” 老嬷嬷白眼就差翻到天上去了。 “唉，要不是钦天监大人说一定要二十个适时出生的女子，要不是实在凑不够人数，这样的弃妇，我们是万万不敢要的。” 那将领闻言，也跟着附和，“知道嬷嬷为难，我们何尝不是？凑不够人数，你、我，还有衙门几位大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嬷嬷叹气妥协，“罢了，总归这苏姓女是凑数的，全当多养她几日浪费几口粮食，等回头事情了结了，放她回去也就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