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转变

第一百零七章 不知过了多久，已到晌午十分，太阳爬到了天空最顶端。确定外面没了动静，安娜这才敢喘出一口气。 刚才躲在杂物堆里，虽然离得远，但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连猜带蒙也听了个大概。对话中有两个重点，一是格雷特父亲被杀身亡这事实属他们所为，二是蒋瑶光意图谋害自己。 了解情况后，安娜胸腔里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而怒的是蒋瑶光这只外族狗竟敢在她祖国的土地上撒野！ 五条人命，横尸遍野，就算不是亲眼所见，其惨状也能想象。安娜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人面兽心无法无天！ 现在是十二点，阳光明媚，可洒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反而叫人一阵阵地发怵。之前听壁脚是一时兴起，但现在见识了蒋瑶光的恶毒，就不可能再是之前无知者无畏的心态。 安娜心里发虚，生怕这个恶女会突然折回来将她杀人灭口，哪里还敢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多待？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出角落，停顿一秒后，突然撒开脚步向着人多的地方狂奔而去。不管是脚下的速度，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泄露了她内心的惶恐，宛如背后有千万只恶鬼在穷追猛打一般。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在餐厅吃饭休息，所以氛围很是轻松，但门口这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惊动了众人。谈话聊天的声音一低，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门口。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安娜。 平日里安娜总是端着女神的架子，昂着下巴挺着胸，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让人只敢远远得看上一眼，不得靠近。但现在的她模样狼狈，举止慌张，满满一副大惊失措的样子，完全没了往常的神气。 她四下张望，确定蒋瑶光和那个日本人不在这里，而她所熟悉的彼得和赫尔曼就坐在不远处，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她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一路带着众人惊疑的目光。 此时，安娜也顾不得保持什么风度气质，只想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见她扯开嗓子叫道，“赫尔曼，彼得！” 彼得只道她也是来吃午饭的，便起身，绅士地替她拉开位置，同时嘴里戏谑道，“安娜，你昨晚没吃晚饭么？怎么把你给饿成了这个急吼样……” 安娜哪有这心情听他调侃，打断他的玩笑，用哭诉地语气焦急地道，“有人要杀我。” 彼得立即问，“谁啊？” 安娜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蒋瑶光。” 三人间的空气瞬时一滞，就连赫尔曼也放下了刀叉，一双莹莹蓝眼望了过来。 安娜与他对视，只见那双眼睛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蔚蓝，那么熟悉，也那么陌生。脸还是这脸，人还是这人，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不再是从小伴她长大，默默跟随她左右的护花使者了，他的改变，接二连三地彰显出来，这么明显，让她想继续掩耳盗铃都不行。 在一秒的沉寂后，彼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 猜到赫尔曼也许会不相信，可没想到连彼得也不以为然，安娜不由一怔。生命受到威胁，自己怕得要死，而这两个青梅竹马，却无动于衷。 她顿时火冒三丈，急怒之下，不由自主拔高了嗓音，道，“怎么不会？” 彼得解释，“瑶光这个人我了解，虽然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但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用功。” 听他这么一说，安娜原本就不佳的心情越发糟糕，用力掐了他一把，几乎低吼道，“彼得，你什么意思？” 彼得这人向来心直口快，见自己不经大脑的一句话惹怒了女友，忙改口补救，道，“我的意思是，她杀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安娜伸手指向赫尔曼，道，“杀了我，就少一个情敌，赫尔曼就是她的囊中物了。” 这下轮到彼得不爱听了，道，“有没有你，赫尔曼都是她的囊中物。再说了，你怎么就成她的情敌了，你是我的女朋友，她喜欢的是赫尔曼，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是她自己放弃了赫尔曼，现在赫尔曼和谁好，都不管她的事了，理论上是这样，但事实上……她后悔了，她想重新选择，要赫尔曼继续当她的跟班，眼中只有她一个。只是，今非昔比，她怕被拒绝，所以这些话说不出口。 安娜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了她做的那些好事，所以她要杀我灭口。” 彼得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好事？” 安娜口无遮拦地道，“那几条命案……” 话还没说完，就被赫尔曼及时喝阻，他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因为他起立的劲道而呯的一声倒地。他背着光，五官隐藏在阴影之下，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他瞪着安娜的那双眼睛，却极具存在感。因为受到某些情绪的影响，蓝色眼珠子变得很深很沉，带着犀利的幽光，像一把开了锋的刀。这一刻，似乎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冒出了头，使得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一种不曾有过的阴鸷，而这种气息给人造成的压迫感极强。 这一眼太过惊悚，安娜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口，忘了要说下去。认识赫尔曼这么久，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甚至可以用性格木讷来形容，脸上哪里有过这么鲜明又可怕的表情？关键是，他何曾这么凶过她！ 安娜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眼泪浮了出来，用指控的口吻道，“赫尔曼，你竟然凶我！” 那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赫尔曼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只要牵涉到瑶光的事，他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就像瑶光说的那样，在朋友和女朋友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转开视线掩饰性地干咳一声。 环视四周，然后扫过彼得，最终又回到安娜身上，赫尔曼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出去说。” 说完这句，他也不等安娜有什么反应，径自向餐厅大门走去，丢下两人。 安娜还想说什么，张了嘴却无法出声，因为她已经被赫尔曼刚才那个严峻的表情彻底震慑。 彼得拉了一下安娜的手，打圆场道，“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出去慢慢说。” 于是，三人一前两后地走出了餐厅。 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站定脚，赫尔曼转过身，对安娜道，“如果你不想给家族惹麻烦的话，我劝你不要再提那桩命案。这事与你无关，死的也不是你的亲人，不要把自己陷进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赫尔曼一直都是刚正不阿的形象，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无情的话。 安娜有些目瞪口呆，再次感受到他的改变，不光是对她的感觉，还有他的性格，都在潜移默化地远离他原本的轨道。 从愣忡中恢复，安娜皱起眉头，鄙视而又不屑地反驳，“你这句话说反了吧。我们家族是赫赫有名的名门贵族，区区一个蒋瑶光，还能对我们怎么样？真是笑话！” 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赫尔曼没有和她争辩，只不过这一次，安娜心中却腾起了一股焦虑不安。 于是她望着赫尔曼反问，“难道不是么？” 她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可惜他让她失望了，赫尔曼只是沉默着看她，眼中有她看不透的深沉。 安娜咬了咬嘴唇，退让一步，好，命案的事情她可以不管，但关乎自身安危，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前几天在游泳馆，蒋瑶光攻击我，要不是你们来的及时，彼得替我挡住，我就被她一脚踢死了。那场景你们也是亲眼所见，要说她对我一点恶意都没有，谁信？” 见赫尔曼不接茬，安娜只好转头去看彼得，想得到他的肯定。 回顾以往，这话倒是也没说错。彼得有几分动摇，但对他这个直男来说，仅仅为了争风吃醋而去杀人，这也太夸张了吧。所以，他半信半疑地将目光转向赫尔曼，对于他来说，赫尔曼的话就是圣经，只要他说是，彼得就绝对深信不疑。 见状，安娜也望向赫尔曼，拉住他的手臂用力地拽了一下，“赫尔曼，你不是天才么？不是可以洞悉一切吗？你不可能看不出那个恶女在动什么心思吧？你告诉我们，她是不是真的想杀我？！” 赫尔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寡言，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的真实想法藏的很深，只要他不愿意说，没有人能逼他，除了瑶光。 沉寂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开，就在安娜按捺不住之际，赫尔曼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我和她不熟。” 不熟。两个字组成一句没有实质性内容的话，可也诠释了一切。他和蒋瑶光撇清关系，却也在无声无形地保护她。 一时间，安娜的心情复杂异常，她甩开他的手，怒嗔道，“赫尔曼，你这是在敷衍我吧。” 面对她的质问，赫尔曼平静地反问，“那你希望我说什么？” “我……”安娜顿时噎住。 彼得插嘴道，“宝贝，你别多想了，蒋瑶光虽然张扬跋扈，但到底不敢在德国土地上杀人……” 安娜不耐烦地打断他，“谁说她不敢？格雷特父亲那些人就是被她弄死的！” 虽然赫尔曼不让说，但她到底还是憋不住心事，把这个秘密给嚷了出来。 闻言，彼得一愣，问，“你有证据？” 安娜道，“还要什么证据？我亲耳听到她承认的。” 彼得一脸不可思议地追问，“她一个人杀了五个职业拳击手？” 安娜道，“不是还有那个日本武士么？那个日本人已经去警察局自首了！” “……” 出乎意料之外，彼得立即转头去看赫尔曼，似乎想要求证什么。赫尔曼只是一脸平淡地向他摇了摇头，表达出他此刻的想法，那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要是换作以前，彼得肯定要诅咒瑶光杀人放火不得好死，但这些日子，一起在军校锻炼、一起出使任务，看着她将大部队带出布罗肯树林、又将美国间谍组织连根拔起，嘴里不肯承认，心里还是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他虽然没有赫尔曼这样通透，可也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还是别插手的好，甚至连过问都不要有。 于是，他难得聪明地跳开了这个话题，避重就轻地道，“你也别为难赫尔曼了，一直就是瑶光在自作多情，赫尔曼洁身自好，和她没有多少关系。再说了，那女人这么奸诈狡猾，赫尔曼不可能和她同流合污，更不可能猜得到她的想法。” 彼得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赫尔曼从不说谎，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移情别恋，也不可能帮着别人对付自己。 这几句安慰多少起了点作用，让安娜浮躁的心稍微平稳了一些，可她只要想到蒋瑶光脸上那阴险的表情，就没法彻底放下心来。这个女人就是眼中钉，现在不除，将来必成大患。但偏偏赫尔曼和彼得，都不肯插手，这让她一筹莫展。 她看着两人，用力一跺脚，带着怨愤地道，“说来说去，就是你们不信我说的话。真不知道蒋瑶光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