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理发店（一）

《白雾世纪》中说，副本形成原因不明，但本质上可将其看做与当前世界扭曲在一起的另一个异维空间。 所以副本里的时间、空间皆与现世不同。 而人类进入副本时，会因为两个空间连接处强烈的磁场扭曲而倍感不适，包括但不限于眩晕、呕吐、恶心……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痴呆。 由于精神力等级高的人可以抵抗这种痛苦，所以谢屿从未把书里的这段话放在心上。 他可是S级精神力。 可直到此刻，谢屿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浅薄。 他只能一遍遍按照教科书上写的方法试着去调动自己的精神力进行抵抗。 脑中的嗡鸣声逐渐消失，少年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冷汗顺着锁骨没入领口，谢屿脸色苍白，勉强起身观察起周围环境。 这一眼，让他后背发凉。 镜像！ 谢屿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外面的时候会感觉理发店古怪了。 明明两边的墙壁都挂了巨大的镜子，可镜子里除了他外再找不到第二人的身影！ “客人办卡吗？” “嚓嚓——” “办张——嚓卡吧——嚓客人——” 男人四肢僵硬地朝他走来，声音像卡壳的磁带，每往外吐一个字，他手里的银色剪刀便随之开合一次。 嚓，嚓—— 越来越近。 谢屿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进入副本后的闯关守则。 一、保持冷静，观察周围，动脑思考，生路就在那里； 二、非必死情况不要激怒诡怪，保持好自己与祂的距离； 三、不要完全顺着诡怪的心意，那会加深副本对你的污染； 四、若非专业人员误入，请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对，他要冷静。 谢屿深吸口气，他是S级精神力，只要不遇上S级副本，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嚓——客人——办卡——吗客人——” 剪子开合的速度越来越快，少年头皮发麻，咬了下舌尖，迅速开口：“你们这儿收费怎么样，太贵了我可不要。” 男人开合剪子的动作僵硬一瞬，脑袋往左歪，似乎是在思考，“价格——价格便宜——嚓嚓——” “充值一个眼珠打九折——嚓——四肢七折嚓嚓——内脏五折——脑花——嚓——折上折哦——” “要办卡嘛——嚓——” 你管这叫便宜？！ 谢屿内心咆哮，面上却不动声色，试着往外挪动脚步，好在店内的其他诡怪仍旧坐在椅子上，否则一被包围，想逃出去就难了。 他一边在心里计算逃跑路线，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理发师诡怪：“都有什么款式啊。” “……” 空气突然陷入沉寂。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诡怪们手中的剪刀悬在半空，梳子停留在发丝间，一切动作戛然而止。店内所有诡怪齐刷刷地转过头，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屿。 少年心里一“咯噔”，寒意自脊梁骨迅速蔓延至全身。 不好！ 守则里说，不要完全顺着诡怪的心意，他刚才的问题恐怕是污染进一步加深的钥匙！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谢屿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理发师诡怪的头直接旋转了180度！ 那“吱嘎”声，正是祂骨头被拧断的声音！ 可恐怖的还在后面！ 男人头顶的皮肉被无形力量吸住不停往内收缩，整个脸部的五官也被这向上的力提拉变形。 祂的颅腔内仿佛长了个小型漩涡，不停翻转翻转，最终，头颅在极度不自然的状态下完成了内外替换，一颗完整鲜红的大脑就这么赤裸裸地被顶在脖颈上。 “嚓嚓——” 诡怪手中的剪刀还在飞舞，祂沉闷的声音从颅腔内部传来。 “这——这个——款式喜不喜欢——” 谢屿呼吸急促，瞳仁紧缩！ 恐惧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想要呼救，但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店内其他人的头也开始转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似乎在举行着什么诡异的集体仪式，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献上最新鲜的脑仁。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近，坚持不懈地一遍遍问着。 “嚓嚓——这个款式你喜不喜欢啊？” “喜欢的话我们来帮你剪啊！” 谢屿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脖颈，余光透过祂们的缝隙瞥向镜子，脖子处却空荡荡一片。 可是，少年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嚓嚓” 银剪子的声音响个不停，随之而来的是头顶传来的剧痛—— 他的头皮好像在往颅骨里钻！ 发囊摩擦骨头表面发出的“沙沙”声就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他脑袋里驰骋。 窒息和对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 谢屿眼前愈发模糊。 他要死了吗？ 死在自己进入的第一个副本。 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还有姜祀，他死了，她怎么办？能活着离开副本吗？ 脑海浮现女孩缄默却又固执的模样。 谢屿张了张唇。 “姜……” 姜祀，你可得好好活着出去。 宛如朝霞的眼眸失去亮光，浮出一层浅浅的死气。 原来皮囊再惊艳好看的人，临死时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姜祀看着这一幕，唇瓣微抿。 下一秒，少女身形如闪电般冲出，只一道残影留在原地。 “砰——” 那是拳头与肉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谢屿单膝跪地，脖颈处黏腻的触感消失，禁锢解除，他大口大口喘息着，那张俊俏脸庞染上靡丽的绯色。 眼眸波光潋滟，倒映着女孩的身影。 眼前一花，然后，身边围着的诡怪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下。 诡怪化为黑烟消散。 少年却彻底懵住。 “？” 徒手灭诡？？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那具羸弱纤细的身体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姜祀收起拳头，转身。 谢屿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眼罩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泛着月华的浅灰色瞳眸。 美丽，清冷，又隐隐透着妖异。 谢屿捂着胸口，怔怔望着姜祀出神。 “你……” 谢屿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问她你的左眼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抑或问她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好像都不重要。 “能站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