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殿前质问

长生殿里，半人多高的青铜烛台上，一根根红烛静静燃烧，蜡泪滚滚，顺着烛台凝结成倒垂莲花的形状，殷红宛如红宝石。 周帝以支手颐，坐在九龙宝座上闭目养神，他的脸一半被染成橘色，一半隐于阴影之中，在他脚边是被烛光投映出来的影子，偶尔火光摇动，影子也会随之扭曲，恍若张牙舞爪的鬼魅，令人望而生畏。 黄忠安静地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身子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泥塑木雕的佛像。 “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临近殿门的地方又猛地一静。 片刻后，殿外响起陶立谄媚讨好的声音，“陛下，贼子带到。” 周帝缓缓睁开眼睛，两道寒光迸射而出，落在映朱红的殿门处的几道身影。 “进来吧。” 随着深沉的声音响起，厚重高大的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屈膝弯腰的陶立率先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帝卫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影走了进来，正是祈容与徐虎。 陶立走到殿中间，一拍袖子，极其熟练地跪了下去，殷勤道：“奴才幸不辱命，顺利擒拿两名贼子，听凭陛下发落。” “嗯，很好。”周帝留意到陶立袖子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且有被鲜血浸染的痕迹。 “你受伤了？” 陶立闻言，连忙俯首道：“奴才无能，捉拿二贼时，遇到他们极力抵抗，一时大意，被伤了手臂，污了陛下的圣眼，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你擒下此二贼，功大于过。”周帝摆摆手，深沉的嗓音回荡在殿中，“且先去太医院让他们处理伤口，待此处事了后，朕自有封赏。” “多谢陛下！” 陶立连忙磕头谢恩，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微微挑起。 手臂处的那道刀伤，只是浅显的皮肉伤，连里面的筋都没有伤到，在金创药的功效下，早就止血了。 其实在回来的途中，他是有时间换衣裳的，属下也提醒过，但被他拒绝了； 换了衣裳，又怎么在陛下面前突显出他为了擒贼而奋不顾身的英勇，又怎么得来陛下的奖赏？！ 他隐下心中的欢喜，提醒道：“奴才已经喂二人服下软骨散，服用之人十二个时辰内武功尽失，且手脚酸软无力，比普通人还要不如，陛下尽可放心审问。” 周帝嗯了一声，又问道：“在哪里抓到的人？” 陶立面色微微一僵，复又恢复如常，“回陛下的话，是在严相府中。” “严阶？” 周帝一怔，显然这个答案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陶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顿时悬了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着细密的砖缝。 “他人呢？” 听到周帝发问，陶立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严氏父子四人，奴才一并抓了回来，没有陛下准许，奴才不敢私自带他们入宫，此刻正在宫门外听侯发落；至于严家的女眷以及下人，全部禁足于府中，不许踏出一步。 静默片刻，周帝冷冷道：“将严氏父子关入地牢之中，朕要亲自审问；至于严家的其他人……私通叛军者，一律格杀！” 陶立神色一凛，低头答应，随即带着一众帝卫退出了长生殿。 随着殿门关起，周帝目光一横，看向被五花大绑的祈容，笑意森森，“二位，终于见面了。” 祈容迎着他深藏恶意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奈道：“到底还是陛下棋高一筹，罪臣输了。” 徐虎就没那么客气了，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怒斥道：“跟他废什么话，成王败寇，要杀就杀，老子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呵呵。”周帝弹一弹蓄着半透明指甲的小拇指，冷笑道：“一个谋乱造反的逆贼，也敢自称好汉，真是可笑。” 徐虎咧一咧嘴，露出一口闪烁着森森冷意的牙齿，“要不是你残暴不仁，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拿成千上万的百姓来炼丹，大将军也不会揭竿而起；说到底，你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周帝阴沉的脸色中，他忽地讥笑了起来，“再瞧瞧你这张脸，老不像老，少不像少，阴阳怪气，真是让人恶心！” “放肆！” 周帝大怒，胸口一阵起伏，瞪向徐虎的目光阴毒狠辣，那模样简直像要生吃了他一般。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自从重返青春之后，他就一直沾沾自喜，自觉长生有望，成仙在即，现在这些令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却被徐虎如此当面奚落讥笑，换了是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九五至尊。 少倾，周帝按下心底汹涌澎湃的恨意，冷声道：“看来徐将军是不打算要这张嘴巴了，也罢，朕成全你。” 他目光一横，阴阴沉沉的落在泥塑般的黄忠身上，“拿板子掌他的嘴。” “是。”黄忠不敢怠慢，低头答应，随即取来一块约摸孩童小臂长的木牌子，红膝脱落，看着有些年头了。 木牌子下窄上宽，顶部呈三角形，沾着些许可疑的黑褐色痕迹。 黄忠走到骂骂咧咧的徐虎身前，照着他的嘴巴就是一板子上去，硬生生把徐虎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污言秽语给堵在了嘴巴里。 要换了平常，就黄忠那点力量根本伤不了徐虎分毫，可现在他被强喂了软骨散，功力尽失，在没有功法护体的情况下，这一板子下去，顿时打得他嘴角开裂，牙龈出血。 徐虎倒也硬气，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激起了血性，咬牙切齿地吼道：“狗皇帝，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岂非太过便宜了，朕不仅不会杀你，还会让你好好活着。”周帝把玩着手里的沉香珠串，笑语吟吟，然而在他的眉眼间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寒意。 在示意黄忠继续后，周帝眼眸一转，落在一言不发的祈容身上，目光冷厉如刀，在后者身上寸寸刮过，语气阴沉怨毒，“旁人背叛朕也就算了，可是你……祈容，朕自问待你不薄，你怎敢？！”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周帝牙缝中崩出来的，可见恨意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