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睡

沈语乖乖地坐在帐篷里。 用更准确的话来说，是坐在她和霍云庭两个人的帐篷里。 下午搭帐篷的时候没注意，霍云庭在帐篷里装饰了枫叶形状的小串灯，柔和的暖色调，迎着纱窗外的虫鸣声缓慢闪烁，很温馨。 许主任的观星小课堂结束时，时间已经过了半夜。 众人洗漱完回到各自的帐篷，早就已经陆续关灯休息，但沈语还穿着白天的毛衣，正襟危坐，装作研究小灯上的细微叶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向一边偏。 因为，霍云庭正在脱衣服。 动作慢条斯理，并没有因为她在身边，而有任何的不自在。 冲锋衣的材质偏硬，拉链拉开和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亮，每一声细碎的声响间隙拉长，就变成了一种不刻意的暧昧。 她能控制得了眼睛不乱看，但耳朵听什么却完全不听使唤。 沈语默念三遍色即是空，却不由得又想起刚刚大家走回集合点，霍云庭对她说出的那句“我们回去睡吧”。 还是念在她脸皮薄，不想被起哄，大发慈悲紧贴着耳朵说的。 这种慈悲……还不如不发。 骨传声带来的除了男人低磁的声线，还有被微凉的山风吹得格外清冽的木质香气。 凉，但是又很矛盾的烫。 像是细长的手指直接伸进她正直纯真的神智，引着她去想东想西。 距离他说那句话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沈语进了帐篷后把能回的微信都回了，连八百年没用过的应用缓存都清理了一遍，依然，只要稍微回想起来，心跳就在加速。 霍云庭那边的声音停下，沈语回头。 他身上是平时晨跑穿的长袖运动衣，已经将脱下的外套和裤子叠好，放在行李箱上。 老男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沈语被他脸上平静自如的神色刺激到，悄然攥紧手心。 谁……谁还不是个成年人了。 “很晚了，还不想睡吗？”霍云庭展开睡袋，因为夜色或者困意，声音带着些少见的慵懒。 “现，现在就睡了，”沈语没忸怩，像是下了很大决定似的，睫毛快速扑闪，“就是……我们可以分两个睡袋吗？我从小睡相不太好，喜欢乱动还卷被子，怕你着凉。”、 才不是这样。 她只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惯性，抱着人家不撒手而已。 “当然可以。”霍云庭看着她紧张的脸，像是被逗到，轻声笑了一下 就好像，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一样。 沈语长舒一口气，她如愿得到了一条睡袋，充了薄绒，正适合现在秋日的微寒天气。 霍云庭睡外侧，靠近帐篷门，她睡在靠里面那侧，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无限向侧壁移动，生怕自己旧态复萌，一睡过去就变身八爪鱼，当场社死。 一米八的充气床垫，两人之间隔得极远，完全可以再塞下两个人。 沈语本来还在暗自庆幸，哪知山里入夜之后风疾，昼夜温差极大。 明明她一件衣服都没脱，知道自己体寒，甚至还特意又穿了一双厚厚的毛绒袜子，只是贴着尼龙布墙面躺了一会，就被冻得往回缩了缩。 寒气像是从这一秒开始入侵，悄无声息地顺着脚趾往上爬，一开始只是腿，后来连手指尖都觉得有点僵。 沈语把半张脸埋进睡袋，偷偷搓了搓手，根本睡不着。 但身边的霍云庭从很早开始就不再有动静，呼吸平缓，她怕吵醒对方，也不敢轻易动弹。 睁着眼熬了一刻钟，腿有点麻，她终于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膝盖，夹棉的睡袋蹭出一声细响，突然听见霍云庭说：“小语。” 沈语愣住，抬起来的腿也无声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吵醒你了吗？” 霍云庭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接坐了起来，在她仍在纠结要道歉还是坦白之际，手肘撑床靠了过来，用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 凉凉的。 虽然不至于到失温的程度，但也冻了好一会儿了。 霍云庭俯下身子，清冷的金丝边眼镜摘下，眸色很柔：“冷不冷？” 他手心温暖，沈语意念力变得松散，心里想的是躲开，脸却无意识地向他的方向倾了倾，像是求摸摸的小动物，“……冷。” 霍云庭修长的指节屈起，在她脸颊上划了一下，“下次早点说。” 唰啦一声清响，霍云庭拉开自己朝向她这一侧的睡袋拉链，轻轻拍了拍自己怀里的空位，“过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