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凤清兰，你过来

据严户回忆，八月十七日，王爷于春雨堂抱永宁郡主逃窜，被棒槌砸三十七下，后三日没有上朝。 蝉鸣阵阵，衔来一片晕开的墨色绸缎似的凉夜。 窗子上的树影婆娑妩媚，一下一下拨撩着辗转反侧之人的心弦，如奏华章。 即墨骋摸了两下发疼发烫还发辣的后背，趴在床边盯着窗子，低声呢喃着什么。 细听，似乎能听到…… “该死……” 西院，翠华园。 院里的夜色沉沉，缭绕了几许浓郁檀香。 “夫人，听说今日王爷从外边回来，带了一身伤，且并未带郡主回府。”紫烟低身侧跪在床前，与赵侧妃说话。 “王爷当真没带那野丫头回来？”赵侧妃起身侧卧，眼中尽是喜色。 “当真！”紫烟转眸又小心道，“可奴婢听湘儿说，王爷那身上的伤，看上去不像是在军营遭的意外，倒像是被人故意打的。” 赵侧妃嗤笑，将双手抵在脸颊处，流转眸子，有一种刻意而为之的做作，似乎在模仿及笄少女般，看得人眼睛疼。 “陛下都要让王爷三分，这天底下谁敢打王爷？” “紫烟，你让人准备热水，本妃要沐浴。” “夫人，如今夜已经沉了，想必那些个丫头都睡——” “喊起来便是。”赵侧妃轻描淡写，“本妃不过是想沐浴，又不是要她们的命！这点事也指使不动你了？翅膀硬了？” 赵侧妃眸子瞪向紫烟，警告道：“当心本妃发卖了你！” 紫烟忙摇头，心底积攒几分怨气：“奴婢这就去。” 紫烟见自家主子卧在床边，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无声咽下要说的猜测。 十几年了。 她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已经过去十几年。 主子动不动就用发卖威胁，她已经麻木了。 这次，她挺希望王爷真能有一位喜欢的女子，好好杀杀主子的威风。 贤王府没有永宁郡主折腾，东三所冷清到没有人气儿，西三所又开始各种作妖，试图勾引贤王。 即墨骋一日都不想在府里待着，得了空便去春雨堂，亦或者与同派系朝臣茶楼酒楼相谈。 “主子，奴才查到些东西。”姜义将一个黄色纸包递给即墨骋，躬身垂眉。 即墨骋打开纸包，入目是细腻的白色药粉，隐约有香甜之味。 他脸上倏地蒙一层乌云：“是蚀骨散，怎么来的？” 姜义跪地，头压得更低：“主子息怒，您前几日吩咐奴才留在春雨堂照料郡主，奴才偶然发现凤姑娘偷偷在郡主的粥中撒药粉。” “她想害死沅沅？”即墨骋说出这话，又觉得不可能。 在他看来，凤清兰是一位很好的母亲，疼爱沅沅，与沅沅的关系像母女，也像朋友。 “不是。”姜义压低头颅，“奴才偷了些药粉，找了蔡神医辨识，他说是蚀骨散的解药。” “蚀骨散？沅沅吃了蚀骨散？” 即墨骋坐不住了，起身下楼，往春雨堂赶。 姜义听到动静，抬起头，只看到自家主子出门前最后一片衣角。 “……” 主子每每遇到郡主之事，总会方寸大乱。 春雨堂。 “沅沅，快把水喝了，喝了水就同沈听读书去。” 凤清兰捧着七彩琉璃杯，掐着沅沅下巴，往她嘴里灌水，模样并不温柔。 沅沅咕嘟咕嘟喝完，自顾自擦了一把小嘴，疑惑又气愤跺小脚：“娘亲！沅沅会喝水水！不要强迫沅沅啦！” 凤清兰单手叉腰：“少放屁！刚才喝了桂花丸自酿，你哪会乖乖喝水？” 沅沅小手戳在一起，扬起明媚小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嗓音甜到发腻：“吖娘亲不要戳穿沅沅了啦” 凤清兰瞪她一眼，嗔骂：“小鬼头！” 沅沅蹦跶到凤清兰腿边，抱着她小腿，用小身子一下又一下轻撞着撒娇：“娘亲娘亲沅沅最爱娘亲啦” 凤清兰低头瞅着漂亮猫儿似的小团子，轻轻勾勒唇角：“娘亲也最爱沅沅。好了，去同沈听读书吧，如果读得好，娘亲奖励你一套粉色小裙子，好不好？” “好” 沅沅转身奔向沈听，惯性使然，小脚丫刹不住，一脑子撞进沈听怀里。 沈听忙蹲下身，一条腿抵在地上，面色担忧：“郡主可是疼了？” 不等沅沅回答，凤清兰便扬声招呼。 “撞这么一下没事，沈听，你带沅沅进去读书吧。” 沈听颔首：“是。” 之后，沈听又看一眼沅沅，见她大眼睛圆滚滚不似有事，这才站起身，领沅沅进书房。 书房中字画居多，许多字画上有五彩涂鸦，硬生生将原本的意境与美感消弭压制。 沈听领沅沅坐到书案前，拿出一本千字文。 沅沅捧着千字文，一字一字认。 沈听：“天地玄黄……” 沅沅摇头晃脑：“天地玄黄……” 云锦端一盘鲜切桃子，旁边摆了漂亮水灵的荔枝，放到书案上。 沈听疑惑望向她，沈家还在时，行的是大家族规矩，哪有往书案上摆食物的道理。 “凤大夫吩咐的，让郡主休憩时吃几口水果。” 沈听看不惯，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只是一个被主子拿捏住性命的陪读。 学了不过半个时辰，沅沅不从了。 “不学了不学了！” 沅沅扔掉手中毛笔，将衣袖上沾的墨渍展示给沈听看，大眼睛一闪一闪，很是可怜：“求求你了，沈听！沅沅好累好脏！不能再继续学了！” 沈听清秀的眉眼微皱：“郡主，您是主子，不能对沈听说求。” “昂”沅沅似懂非懂，但是态度十分坚定，“沅沅就是不要学啦！不然沅沅就去上吊——” “凤沅！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书房门被踹开，吓得书房众人一个激灵。 沅沅小身子一抖，赶紧捡回毛笔，摆出最笔直的姿势，在纸上划拉，声音洪亮：“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众人：“……” 小小年纪，一身演技！ 念完两句，沅沅抬起头，故作惊讶，粉嘟嘟的小脸满是惊喜：“啊！娘亲！你怎么来了呀沅沅有好好学习嗷” 凤清兰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性子，什么都没说，弯眸走近，低身揉了揉沅沅的小脑袋，表扬：“真乖！” “嗷”沅沅大眼睛眯起，舒服地蹭蹭凤清兰的手掌，嗲嗲撒娇，“娘亲娘亲沅沅会背书，沅沅超厉害” “对！” 母女俩一阵夸。 凤清兰领着沅沅出了书房，正对上即墨骋高大的身材，猩红的双眼，吓得二人齐刷刷后退一步。 “凤清兰，你过来，本王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