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吾自成法

时光飞纵，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九月初九。 夜幕下，天空中的皎月泛起辉芒。 月光不再如水，而是仿佛凝结成了实质，如一朵朵柳絮般从空中飘落，又如萤火落满天。 九月初九，落英姣月！ 此日夜，月光如落英，呈片状落下，直至三个时辰后方会结束。 这也是白落樱盛开的日子，正是采颉之时，所以负责白落樱的弟子们便格外忙碌些。 弟子们在花丛间穿梭，攫取着来自大自然的硕果。 天空中偶尔有仙鹤在飞翔，驾落云端，便各入各殿，却是外出游历的同门在归来复命。 “我回来了！！！” 高亢的呼吼中，便见一道胖胖的身影划过天际，如陨石般落于仙游主峰。 便有弟子知道，那是宗主第四真传弟子方励成回来了。 如今的方励成和以往又有不同，少年变得壮实了许多，脸上更是充满了自信。 身穿真传弟子的特制法袍，背上无垢剑，头扎纤云巾，意气风发，便是说话也带了几分自信，但依然未改曾经的憨厚淳朴。 这刻降落云头，方励成直接往内门弟子住所区去，胖脸洋溢着快乐的笑：“敬亭，在不在？” 便有弟子道：“方师兄，陈师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炽焰峰炼器房呢。” 方励成便摇头：“修行修行！哪有整日炼器的，非是登堂入室之道啊！” 便听天空中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回响：“方励成，你这是在讥讽本座吗？” 正是炽焰堂主裘无焰，身边跟了一人，正是陈敬亭。 方励成吓了一跳，忙行礼道：“见过无焰师叔，是我说错话了。” 裘无焰却是很恼火：“大道三千，炼化之道，亦为其一。我人族能从太古时期诸天万族中崛起，所依仗者无出其三。一，擅学。二，擅创。三，擅假外物！想那诸天妖鬼魔巫，虽天赋异禀，却最终因其天赋而不思进取，消失于历史之长河，我人族修士反而逆境崛起，你竟然看不起炼器之道，本座定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大手对方励成抓下。 方励成吓的不敢反抗，还好陈敬亭及时道：“无焰堂主息怒，励成素来有些口不择言，有口无心，你就莫与他计较了。” 裘无焰听了这话，还真便停了手，看看陈敬亭道：“臭小子，看你面子，本座不与他计较。” 也不多话，便自离去。 陈敬亭这才走过来，推了一把方励成，笑道：“知道厉害了？以后还多嘴多舌不？” 方励成仰脸看了一下裘无焰去处，估摸着他不能听见自己说话了，这才缩着颈子道：“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怪我做什么。” 仙门也有各种理念纷争，裘无焰口中，人族称雄是擅假外物，炼器乃是正道，赤阳门口中，那便是不假外物，唯我独尊，炼体才是王道。 然后擅假外物的还有争执，炼符的，炼器的，炼阵的，炼鬼的，炼丹的，炼傀儡的也各有说法。 炼阵的表示阵法威力大，乃守御无双之道；炼符的表示符箓变化多，乃通用之道；炼傀儡的表示，数量才是王道，而且也通用；炼丹的表示什么修行也离不开丹药辅助，炼体者们表示欢迎，他们唯一不拒绝的外物就是丹药，所以把炼丹一道划分至不假外物行列，理由就是吃下去的就是自己的，吃的东西怎么能算外物呢？ 炼鬼的则没有表示，他们属于实用派，啥都能用，大有取百家之长，所以我最大气的意思，就是一个个炼的自己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怎么看都和海纳百川无关。 这刻方励成看裘无焰走了，这才疑惑问陈敬亭：“你怎么和裘堂主一起回来了？” 陈敬亭便往屋内走：“我也没办法啊，裘堂主找了我好几次，非要我努力提升，不能局限于只炼中品法宝。” 方励成愕然：“你之前不是都只炼下品的嘛？” 陈敬亭随口道：“升级了。但是堂主不满意啊！他说了，我可以不拜师，但不能不学艺，逼着我跟他学。我只想炼中品，可我现在连不求上进的权利都没有！” 方励成懵逼了。 还带这么玩的吗？ 怎么你还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周围弟子更是集体无语。 这逼装的就有些过分了。 但陈敬亭还真不是凡尔赛，确实他没打算去学习怎么炼上品乃至极品，真就是裘无焰看不下去一個天才走在错误的道路上，硬逼他学。 他也很绝望啊！ 我炼一把极品的时间都够炼一百把中品了，你极品赚一万够猛了吧？能比的上我一把赚一千？ 搞艺术的再赚钱也不如流水线批量生产啊！ 但裘无焰面子在那儿，陈敬亭只能勉为其难学习着。 这刻入了自己屋子，陈敬亭为方励成倒茶。 花树下，二人惬意的聊天。 方励成连连摇头：“我说，你真就筑基就满足了？不想着再提升了？就一门心思炼器了？” 陈敬亭呵呵一笑：“赚钱嘛，不丢人。” 方励成便去扯陈敬亭：“让我看看你发了多少。” 陈敬亭连忙躲开：“没钱。” “那你还说那话？” “就是没钱才要赚嘛！” 二人嬉戏打闹了一阵，说了会子话后，方励成便自回去。 陈敬亭则开始思考从哪儿再赚些钱——自己这些年专注炼器赚钱，把送过去的那些傀儡法宝重新炼出来，也因此耽搁了修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恐怕得把那几个舍不得卖的配方也卖了……但我真不想如此啊。”陈敬亭喃喃自语着。 他现在保留的都是一些重要配方，出售的都是没那么重要的，一旦重要配方泄露，造成的结果可能会比较严重——关于历史自动生成问题，陈敬亭总觉得是个大问题，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严重后果。 就在这时，陈敬亭忽然咦了一声，愕然回望。 —————— 思过崖，思过洞。 云今儿静静的坐在洞中，双手捏出一个个独特印诀，打出道道符纹。 这些符纹如花朵在空中绽放，最终形成一片黑色湍流在云今儿身边涌动着。 云今儿睁开眼，目光古怪的看着身周的黑色湍流。 杏口微张，她自语：“果然，还是可以掌控的吗？如此黑暗，邪恶，扭曲……的力量！” 她目光喃喃着，眼神中现出了一丝兴奋。 早在进入思过崖不久后，她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一些古怪的能量，它不属于自己认知的任何存在，充满邪恶与恐怖的力量。 云今儿曾用它对一只路过的兔子做过实验，结果那兔子被此能量灌注后，变得狂野狰狞，力量都大了许多，对着云今儿疯狂噬咬，逼得云今儿不得不杀了它，然后发现连它的肉都腐烂变质，无法食用。 这让云今儿诧异无比。 为什么自己身体里会有这个？ 在那失落的真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无法理解，只能认为这是有人在对她暗下毒手，好在这古怪能量不强，倒不是不能应对。 偏偏她现在身处秽气之地，这能量得了加持，竟有越来越强的势头。 这便逼得云今儿不得不想办法掌控。 此事她不敢说，便只能默默的自己研究。 直到今天，云今儿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 她发现自己可以做到操控这能力了，让它于自己体内的灵气形成平衡，不会让自己因此陷入疯魔状态，却可以让自己的术法带有更加强大而恐怖的威力。 太棒了！ 这些年思过崖苦修，我果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收获！ 这让云今儿激动的想哭。 她不知道曾经的那位前辈领悟的可和她一般，但她知道自己如果自己宣称思过崖上有领悟，必然会满门震动，只怕连剩下的思过都不需要，便可提前出来。 但她偏偏不想这么做。 八年思过，人间冷暖尽尝。 那曾经的痴迷暗恋，那曾经的仰慕少年，如今一个个都消失无踪，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也早不来看望，谁还在乎？ 倒不若便在此地继续感悟，这所谓的凄风苦雨之地，正成为自己的洞天福地！ 唯有陈敬亭，那个记忆中被自己害惨的人，却依然每过一段时间便为她送来灵玉和各种需求。 她知道这一定有问题，但为了寻找真相，她要装着一切都不知道。 好在还有两年时间，自己就先好好修行这神秘诡异又恐怖的能量吧。 不如就给它取个名字。 如此恐怖就叫魔气吧，灵气的反面。 那这心法呢？ 云今儿仔细思索着，念及此法恶毒，若传开必使世人受其害，她喃喃道：“魔气若得泛滥，必天下大灾。此法不可传，魔气不可泛……就叫无魔心经吧。” —————— 思过崖对面的山峰上，陈敬亭默默看着思过洞。 魔气！ 是这气息没错了。 可为什么思过崖里会有魔气？ 云今儿？ 陈敬亭目光微微收缩。 是因为自己当年修为不足留在她身体里的残余吗？ 可是这不对。 自己留下的残余，没有这般浓郁，更不可能存续至现在的。 那她的魔气是从哪儿来的？ 陈敬亭看着思过崖，突然意识到什么。 无魔心经？ 难道是无魔心经转化秽气而成？ 她怎么可能会这个？ 陈敬亭心中猛然一颤，那一刻他醒悟过来。 无魔心经是云今儿创造出来的！ 是她在这思过洞里，利用此地秽气转化而修成的秘法！ 所以那些法门果然还是存在创始源头的吗？ 它不是历史的自然生成！ 那自己卖的那些配方呢？ 是了！ 是了！ 那些配方别家买下，必然敝帚自珍，轻易不会出售，只要没有大范围传播开来，就早晚还是会有人去研究出来，从而避免了凭空生成之事——尤其自己卖的还是简单配方，研究出来不那么难，只要市面上出现此类法器，必然会引动他人努力创造同样法门。 确认了这点，陈敬亭也是长嘘口气，更知自己绝对不能出售那些影响太大的配方，否则万一泄露，无人创造，就真成历史自动生成了，则时空必出问题。 可惜了！ 真正值钱的好配方不能用于换钱，怕是还要做一段时间的苦力了。 也罢，也罢，左右也不过是再熬几年的事。 “云今儿……伱竟然就是无魔心经的创始者……呵呵！”陈敬亭摇头苦笑一声，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