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

不不不，朱元璋很快否定了这个看法。 他下诏请天下名医进京给妹子诊治，又下令天下僧道进京替妹子祈福，这都是公开的信息。 朱标没在意他的想法，苦涩道：“如果只是如此，孩儿怎么会轻易惊动父皇...” “到底还有什么事！”朱元璋闻言也是醒悟过来，如此小事标儿自会处理，又怎么可能故作谈资拿来哄自己开心。 朱标压下心中的悲痛，还没说话，就有小太监禀告，指挥使大人求见。 “让他等着！”朱元璋没好气地说道。 朱标又将堂前毛骧的质问复述了一遍，紧接着开始讲李长安的说辞... “定天下以不杀人为本...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刚打下应天。” “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不忘妾同贫贱，愿无忘群臣同艰难...”朱元璋一开始还能笑着点评，直到这一句，愣神了一下：“不对不对，你娘当时不是这么文绉绉的。你娘说的是...” “？？？” 朱元璋说着说着突然定住了，紧接着眼神射出一抹冷光：“好些个狗奴才，竟敢私通外臣！” 当初他上朝时将妹子怀内藏炊饼以致被烫伤一事说与诸位大臣听，并将之比为长孙皇后。回到后宫中又将殿堂上这事唠家常般说了出来，因此才有妹子的这一番言论。 这乃是宫中最秘密的事情...外人如何能得知？ 定是这坤宁宫的狗奴才做的好事，还有锦衣卫，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父皇...”朱标适时打断了他的想法，“这宫中的侍女都是多年的老人，岂会轻易结交外臣，泄露宫中秘事？” “你就算不相信他们，难道还不相信母后看人的眼光吗？” “况且锦衣卫初立，连后宫都进不来，哪来的能量能探听到这种私密之事？” “看毛骧和寇懋一直要置李长安于死地，他们更不可能是联手设局。” “不是这帮狗东西还有谁！”朱元璋狠声说道，他一锤锤在案桌上，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刚送走了个只手遮天的胡惟庸，又来个神神叨叨、无所不知的神棍！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部分...”朱标深呼吸一口气，回来的路上他自个也分析过这件事...无论哪个角度，都不像是有人给李长安透露信息。 太诡异了，而且...风险太高，收益太低。 “他还还说了什么？” 朱标又说了郭景祥之子、曹国公李文忠、宋濂等几人的名字，补充说道：“这里他只是点了名字，没有说具体的细节。” “紧接着便是母后谏父皇立红板仓，以赐太学生之事。然后就是母后病重，不愿接受诊治和吃药...” “他连母后不愿接受诊治的原因都知道...”朱标此时才觉着李长安神秘过了头，他学着李长安的语调复述了一遍，“...气得陛下摔门而出，大骂：那你就去...” 朱元璋毛发都炸了...这世上真有仙人？还是这小子装神弄鬼？ “皇后娘娘的病愈发重了，陛下问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说的，皇后娘娘说：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 “这话妹子没说过...”朱元璋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小子也没有这么神。 朱标摇了摇头，又继续将李长安的话说出来。什么仙人奉南极仙翁的命令入凡尘替母后治病延寿，“...李长安说仙人说了，母后之病，多则七到九天，少则...” “少则多少！”朱元璋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刚才完全被李长安说的话给震慑住了，此时回想起妹子的病情，不由得不心焦... 他心中很清楚，李长安说的话大概率没差了。 “少则三天！” “...不可能！”朱元璋一推案桌前的奏章，大吼着说道。 “爹！”朱标也低吼了一声，“母后还躺在隔壁！” 朱元璋也惊醒了过来，不过整个人像朱标一样...手足无措！ 他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仙人，但眼前的种种又解释不了...特别是，这件事涉及的，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或者说，心中的依赖。 如果不是涉及妹子的话，谁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早就让人将其大卸八块了。 朱元璋重重地锤了几锤地板，虎目含泪，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爹，母后的病拖不得...” “标儿，你说咱该怎么办？”朱元璋也迷茫了，这种被看不清局面的情况让人难受，他更怕的是一个不慎选错了，那这辈子都后悔莫及。 “爹，儿臣觉得。既然宫中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不如就让李长安试一下！”朱标咬着牙下了决心，事实上宫中的御医诊来诊去也拿不出一套有用的方案来，这才导致母后病情一再加重。 为了防止父皇后悔，他并没有将自己和李长安的那句对话说出来！ “好！”朱元璋沉默良久才吐出一个字，下定决心后其他就有思路了，“来人，让毛骧去将李长安带进宫中来！” “收拾收拾，咱去看你娘。”朱元璋仰头将泪水收回去一些，拍了拍麻木的脸庞，努力将脸庞挤出个笑脸来。 隔壁宫殿就是马皇后的寝宫，因此两人左脚刚出偏殿，右脚就走了进来。 此时的寝宫中已经将无关人员清退，连诸位皇子也只是早上来请安后就退下，只留一些服侍日久的婢女。 几位见来人是陛下和殿下，也悄悄退了出去。 两人看着床上还在安睡的马皇后，一个坐凳子上，一个坐床尾，默默等待着。 朱元璋心中算数，从几天前开始，妹子清醒时间就越来越少了，每次清醒后，精神也越来越差。 朱元璋和朱标都没有吃午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缓缓醒过来。 “娘，你醒啦？”朱标努力用开心的语调说话，说着想去扶起亲娘，不想已被父皇抢了先。 “重八、标儿，你俩怎么了，这副脸色？”马皇后忍着胸口疼痛，苍白着脸，边喘着气边问道。 “没...没什么事。”朱元璋尬笑一下，转开话题，“妹子你饿了吗？我让人传膳！” 马皇后知这父子两连午饭也未吃，因此也就让人传膳了。事实上她并没什么胃口，看着标儿走出去让人传膳，她拉着朱元璋的手：“重八啊，朝堂上的事...需要的是...耐心。” “你呀，脾气一点就...就...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 朱元璋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不，别说丧气话！” “我已经找到仙人了！对，仙人，李长安的祖传药方，他一定能救你的...” 她听不懂，但还是不愿意打断他，只知道他断断续续念叨着什么仙人，李长安。估计是哪来的骗子吧... 想到这，急的"咳咳"咳嗽了起来，而后是干呕，整个人脸色发白，像是要连胆汁都呕出来！ “妹子！” “娘！” 朱标拿过痰盂，朱元璋则一手扶着她，另一手给她顺气。 干呕了一阵，吐出一些污秽，马皇后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力气一样，压在朱元璋的手臂上，喃喃着：“重八、重八...” “我在，你说！” “我的身体我知道，仙人的事...不要当真。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国家，要以人才为重。重八，多求贤才...虚心纳谏…” “还要...对他们好，这样他们才会...对百姓好。君臣一场，要慎终如始...” “子孙也要严格教育，莫要让他们染...染上纨绔习性...” “对百姓，多些宽容，他们想要的只是吃饱和穿暖，莫要忘了我们当初...” 即使是大夏天，窗外阳光热辣。 朱元璋和朱标两人依旧如坠冰窟，心中只有李长安那句：“...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 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的仙人？ 不然何以解释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