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面见皇帝

时间拉回到1808年初，北京城，前门大街的便宜坊酒楼。 一身毛皮大衣的裴燕，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甘林，嘴角都快翘到耳朵上了。 “小甘子！真的是你！7年了！长高了好多呀！哎呀，我都不敢认了！”裴燕上下打量着甘林，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梦里一般，高兴地手舞足蹈，完全不顾身边两个大内侍卫白得晃眼的大刀，“哎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甘林也激动不已，若不是眼下还有某位毫无眼色的格格，他一定拉着裴燕坐下好好聊聊。 一身锦缎的和硕格格，这时没好气地在旁边来了一句：“哼！物以类聚，贱商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无可救药！” 甘林一听，老大不乐意地扭过头来，看着这个骄横跋扈的格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无可救药？贱商虽然地位不高，可也比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有救呀！” “你！”和硕格格气得伸手就指着甘林，“你说谁呢？怎么，要充好汉嘛？” 甘林急忙行礼：“在下只有一事不明，格格大人说这货物不好，可有凭据？要知道行商贩货，自有商道规矩可依，工艺流程可循。经商之事，最讲究用证据说话，空口无凭，怕是难以服人哪！” 和硕格格气鼓鼓地说：“哼！我就是规矩！我看着不好，那就是不好！” “既然格格这么说……”甘林低头看了看格格的衣服，“格格大人这身衣服，以在下的眼光看来，这衣服的料子、成色、款式，可完全配不上格格哦！” “你胡说！这件衣服，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锦缎男装。你竟敢出言不逊？” “哈！这衣服的用料，格格当然看不出来。但在下一眼就知道，这衣服的材料可不是什么锦缎，而是用"羽纱"和"羽缎"来织成的，摸起来手感像鸟羽，但其实是羊毛制品哦！原产地是英吉利国，在我大清，可以卖到数十两银子，可这衣服在英国，只卖2个英镑而已！是英国普通百姓都能穿得起的衣服。不晓得当初是谁，挑了这么一件衣服送给公主……哎哟哟！尊贵的格格却穿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这还成何体统？格格看着很好的衣服，其实它并不好呀。” 徐继畲和林则徐两人，躲在座位上憋着笑。裴燕的嘴角抽搐着，想笑却不敢笑。就连旁边三个大汉，也都用手捂着嘴巴，不知道这会儿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和硕格格气得满脸通红，甘林这番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损她没品味、没见识，还自以为是，可偏偏又讲得合情合理，让她无法反驳。无奈之下，她只好使出了惯用的伎俩。 “你俩，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给我抓起来！”自以为是的人，往往觉得别人更自以为是。两个大内侍卫不敢违抗命令，硬憋着笑，把甘林给扣下来。 林则徐和徐继畲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慌乱，甘林这么强出头，固然话是有理，可遇到格格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就好比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说不清呀。 裴燕眼中也闪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可她又能怎样呢。 反而是甘林淡定得很，对他来讲，这个什么和硕格格，就跟市井无赖差不多，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儿又如何？大不了挨顿板子，可裴燕若是因为这个，再南下一趟江宁，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呢。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若是没有足够的凭据，绝不让裴燕因为这么件破事，再往返三千里地。 正在格格准备将甘林带走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哎哟！甘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哎呀！奴才叩见和硕格格！今天奴才在宫里找了半天，没想到格格竟然在这里……” “庆桂！你看这个汉人欺负我！你把他给我带到刑部，好好审问！”和硕格格一脸委屈，使唤刑部尚书就跟使唤自己家奴才一样。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格格大人！这个甘先生，就是上午我给您说的那位驸马爷！” “你说什么？！”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和硕格格脸上青红皂白乱七八糟好似川剧变脸，裴燕也是满脸通红。 来者正是刑部尚书章佳庆桂，70多岁的老爷子，还风尘仆仆地坐着轿子从正阳门儿里头奔出来。一大早他就进宫去找嘉庆皇帝，禀明了做媒的事情，他要牵线的，就是这个和硕格格！可还没介绍，这两人就先见上了面，还闹起来了！ “格格大人哪，这个甘先生可不是一般人哪！你怎么能和他吵架呢！哎哟哟你这让老夫如何是好？”这老爷子面对皇上的闺女，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急慌慌地没了主意，只能像个陀螺般原地打转儿。 “我才不要嫁给这个家伙！你们两个，把他给我带走！”和硕格格不管不顾地大喊一声，就让大内侍卫动手。 徐继畲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悄悄地对林则徐说到：“元抚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撇下卓润兄，自己跑掉吧？”本来，若是寻常市井纠纷，他还在想着大不了花点钱，或者找找福建会馆的人出面摆平这事，可眼下惹了格格，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可自己又不能就这么跑掉，就只好静观其变了。 章佳庆桂见状，赶紧出来阻拦：“且慢，这人不能带走！”他又赶紧去劝阻格格，“奴才斗胆说几句，就算格格恼怒此人，可这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就拿人的话，这会不会有损格格的名声呀？” “我才不管！这人我看着添堵，今天你们不管是谁，都别想拦着我！”旁边人越是劝，和硕格格就越上杆子闹，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把刑部尚书给急得团团转。 甘林若是得罪其他人，章佳庆桂早就几句话解决了，可甘林偏偏是和这个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小姐对上了线，可把章佳庆桂给愁坏了。 甘林两手被扣着，却云淡风轻地呵呵一笑：“尚书大人，在下只是一介平民，配不上这位格格，还望尚书大人重新斟酌。”说完，两手一摊，直接放弃抵抗，被两个大内侍卫扣着朝门外走去。 四周原本在店里吃饭的人群，看到这情形，早就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店小躲在柜台后面，哭丧着脸坐立不安。 突然，一名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一身便装的大汉，大踏步跨进了店里。 两个大内侍卫见状，立刻吓得动弹不得，大汉走到他们跟前，低声说了句：“下去！” 两人乖乖地松开了手，退在一旁。 和硕格格一看，气得冲到那个大汉面前，大声说：“额尔赫那！你要造反么？” 额尔赫那没吭声，而是朝外面使了个颜色，和硕格格气呼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结果一下子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着头也退到了一边。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高贵，器宇轩昂，蓄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个子虽然不高，身子却挺得笔直。所有的大内侍卫，包括刑部尚书章佳庆桂，都恭恭敬敬地拍打了三下袖子，当场下跪。 “给圣上请安！” 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和硕格格，这会儿却不停地捏着衣服角，低着头道了个万福：“皇阿玛……” 甘林扭头一看，身后的林则徐和徐继畲等人，也都已经离席下跪，他暗叹一声，看来这次不下跪不行了。于是也学着旁边人的模样，把袖子掸了三下，恭恭敬敬地跪下来。 “草民甘林，拜见圣上。” “平身！” “谢圣上大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清国的皇帝，嘉庆帝，爱新觉罗·颙琰，他看了看众人，这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额尔赫那，去让店小二在二楼预备一间包房，朕也想尝尝他们家的烤鸭。” 额尔赫那赶紧低头抱拳：“喳！”然后转头就去了柜台那边。 甘林偷偷抬起头，偷瞄了瞄当今的圣上，发现他虽然看起来身子骨很健朗，但皱纹已经如刀刻一般，深深陷在他的脸上。他虽然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时，嘉庆帝的眼神，也扫到了甘林的身上，二人一对视，甘林赶紧低下头。 他想起了当初在法国，面见拿破仑时，拿破仑那两道锐利的眼神，曾让他觉得坐立不安。可如今的眼前人，眼神的锋利程度，甚至比拿破仑要更加强大，甘林只看了对面一眼，浑身上下就冷汗直冒。嘉庆帝一句话没说，但甘林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浑身不舒服。 甘林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见额尔赫那小跑着到了嘉庆帝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嘉庆帝点点头。 额尔赫那站起身，对甘林说：“你随我上楼，其他人等，就地散了！” 甘林赶紧冲林则徐两人使眼色，让他们把裴燕二人带回福建会馆。自己跟在刑部尚书身后，随着这一行人，上了二楼，进入一间装饰豪华的包厢里。 和硕格格也被叫了进来，她低着头站在一边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