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故人已逝，空留遗憾

甘林回到福建会馆后，褪掉官服，换上一身常服，出门买了一盒桃酥，立刻朝山西会馆而去。 梅林正在院子里练武，一口大刀，耍得虎虎生风。甘林见状，拍掌大笑：“总事威武！” 梅林扭过头，看到甘林过来，也哈哈大笑地走过来，行礼笑道：“拜见甘大人。” “哈，不要这么生分，之前说好的，咱们一起去喝上一杯。” “哈哈哈哈。甘大人有这份心，在下已经感激不尽啦，这酒嘛，我可就不陪你去喝了。有人不想我去呢！”梅林神秘地笑着，朝会馆里面看了一眼，示意甘林赶紧去屋里看看。 “谁啊？这是……”甘林好奇地走进屋子，只见一位穿着一身绿色短衫马面裙，头上戴着一朵花的女子，正坐在大厅里，眼神不安地四处张望。她看到甘林进来，急忙站起身朝里面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甘林心下奇怪，这是哪里来的女子，他急忙拱手行礼：“请问姑娘可是在等人？” 那女孩扭过头来，眼中露出一丝嗔怪的神色：“小甘子！” “啊！你是……少东家？”眼前这个女孩明眸皓齿，朱颜丹唇，端得是纤纤婷婷如采莲，聘聘袅袅似浣纱。若不是眉眼之间那股嗔怪的表情，甘林还真就没认出眼前人来。 “女装……真不习惯……”裴燕有点不好意思，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衣服，不敢抬头看甘林。 本来甘林没想那么多，就是出去喝个酒，可谁曾想到，梅林那神秘一笑，这个裴燕又搞出这么一身女装来，搞得他原本只是喝个酒，现在却变成了孤男寡女出去约会？这在民风保守的大清，一男一女走在大街上，街坊邻居的眼神还不得把两人都给刀了？ “我这么穿……不适合出门嘛？”裴燕小心翼翼地说。 “少东家……小甘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好把手里的桃酥递上，“呶，宫廷桃酥，京城超好吃的点心。” “哦，把这个带上，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个地方。”裴燕拿出一件黑色的巨大斗篷，披在身上，出门将自己的白马牵出，翻身一跃，就跳到了马背上。 原来她在裙子下面，穿上了一条厚厚的马裤，刚才还娇柔万千的女孩子模样，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集美丽和飒爽于一身的女侠。 “小甘子，要不要和我一起赛个马？”裴燕一上马，整个人的气息就完全变了。 甘林露出笑容，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少东家，他大声说：“郊外雪还未化，少东家不怕脚下打滑，马失前蹄么？” “哈！莫要小看我！”她一把拉住缰绳，嘴里“喝”地一声，两脚夹住马肚子，拨转马头，朝门外溜了出去。 梅林牵着一匹灰色的马，在身后哈哈大笑：“嘿！甘先生，我的马借给你！”说着，他就丢过来一根马鞭，甘林伸手接住，跑到那匹马旁边，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在马鞍上。 那马长嘶一声，浑身躁动不安，不停地甩动着脑袋，试图要把背上的陌生人给摔下马来，甘林见状，立刻抓住马鬃，双脚一夹，那马长嘶一声，立刻就从会馆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嗬！甘先生还有这一手呢！”梅林在身后感叹一句，“甘先生，少东家这还是第一次穿女装呢，你可要照顾好她呀。” 两匹马飞一般地从宣武门冲出，沿着大雪覆盖的原野，一路朝东边疾驰而去。那灰马起初不听话，甘林伏在马背上，紧紧抓住马鬃，拉着它的头调整方向，紧紧跟在裴燕的身后，过了好一会儿，那马才终于被甘林驯服，驮着甘林，飞一般地赶上了裴燕。 “小甘子！不错嘛！这马除了梅总管，还没人能够驯服呢！”裴燕笑着赞叹道。 “少东家！你这是要去哪？” “都说了叫我裴燕！你随我来！”裴燕猛地打马，那匹白马长嘶一声，昂头跨步，猛地飞奔起来。 甘林也毫不示弱，骑着马跟在裴燕的身后。他们一开始还跑在宽阔的官道上，四周还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可过了一会儿，裴燕一转马头，朝一条小路上跑去，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行人少了很多。 二人沿着这条小路，又朝东北边跑了半天，来到了一大片丛林前面，面前出现了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墓碑，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破破烂烂，四周还有一些被烧过的痕迹，还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裴燕翻身下马，牵着马一路走进了这片乱葬岗，四下里张望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裴燕，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甘林捂着鼻子，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道。 可裴燕没有搭理他，沿着一条新近被扫出来的一条满是泥巴的路，小心翼翼地前进，四下里全都是乱葬坟，有的墓碑上，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裴燕终于来到一个小土包面前，那里立着一个墓碑，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 裴燕站在墓碑边，微微鞠了个躬后，这才招呼甘林过来：“你看看这是谁？” 甘林凑到墓碑面前，掸掉上面的雪花，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几个字。 “楚渺之墓” 字虽然不多，可这一个个字，却仿佛如同刀刃一般，突然扎进了甘林的心里。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胸口一阵疼痛，一口气血涌了上来，一个踉跄，跌在雪地里。 楚渺当时放了自己，没多久就被人抓了起来，拉到了菜市口当街处刑。这件事成了甘林心中永远留下的一个疤，时不时地就会跳出来折磨他一番，不管是在欧洲，还是在新大陆，甘林时常会梦到楚渺，梦到她那娇柔软媚的吴侬软语，梦到当初楚渺把他从窗户上缒下去的情景，那是他和楚渺的最后一面……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窑姐，甘林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见到她的墓。 “当初你说，都是因为她，你才能顺利逃出京城。这次见到你以后，我就想起了这件事，于是私下里派人去打听，找到了当时她身边的侍女小凤仙，是她将尸体收敛起来，埋在了这里。在安排完楚姑娘的事情之后，小凤仙也离开了那里，现在已经出家了……” 小凤仙，当初是楚渺身边的侍女，也是甘林刚刚穿越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甘林猛地抬起头，含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喊：“带我去见她！” 裴燕吓了一跳，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甘林：“小甘子，你冷静冷静，那家尼姑庵的位置，我已经打听到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甘林点点头，又转过身看看四周，对裴燕说：“你等我一下……” 一刻钟之后，两匹马飞也似地离开了这片乱葬岗，而楚渺的墓碑上，多了两个字，变成了：“爱妻楚渺之墓。” 斯人已逝，这是甘林唯一还能为她做的事情…… 裴燕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她时不时地就扭头看看，身后这个一边抹眼泪，一边咬牙前冲的青年，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小甘子，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心中竟然如此重情重义，哪怕对面只是个窑姐，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妻子的名分说给就给！ 想到这里，她又偷偷地朝身后瞄了几眼，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悸动感，一瞬间淹没了自己的全身。她突然很想呆在甘林的身边，两人就这么一起骑着马，就这么永远地跑下去，那该有多好？ 大约奔跑了近半个时辰，二人才来到了京城远郊，一处孤零零的尼姑庵矗立在寒风里，四周全是光秃秃的树木，萧瑟零落。 裴燕翻身下马，进去与门口光头的小尼姑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尼姑看了甘林一眼，就吩咐让他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不多时，只见一个带着白色小帽，一身白袍的尼姑，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 甘林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当年一直跟着楚渺的小丫头：“凤仙。” “你是……甘林！”原本在尼姑庵里，六根清净，面无表情的她，看到甘林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簌簌地，像断了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凤仙带着两人，来到庵外一处别院坐下，她将柴火都给二人备好，又给二人用井水泡了一壶茶，忙活完之后，三人这才围着炭火，坐了下来。 甘林刚想说点什么，凤仙就从那小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甘林： “这是楚姐姐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楚姐姐曾交代我，若是哪天你回来了，就把这个香囊给你，可我等啊等啊，已经过去7年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甘林接过这香囊，放在胸前，他心口像被揪起来一般地疼，良久，这才缓缓问道。 “请把一切都告诉我……” 凤仙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