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来我见

他们的计划开始了。 计划中的爆炸规模并不大，他们一行人很快缓过劲来。 “发生什么事了！？”周围的工程人员并没有多少处理紧急情况的经验，他们开始恐慌地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只知道到处都在爆炸。”有人回应他。 “紧急出口也封闭了。”有人补充道。 恐慌极速蔓延。 “我们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彭尼法斯最先说道。 “哪来的这种地方？”主管问。 皮特伯恩这时开口。 “带我们去核心，那里安全。” “可……可是这不符合规定。”主管在犹豫。 “规定是人定的，人死了什么规定也都没用了。”彭尼法斯及时开口说服他。 “好，请跟紧我。”主管于是带起路来。 爆炸已经停了。 但是爆炸引起了大断电，照明没有了，通风也是，地下还有不致命的瓦斯毒气。 “这几乎从开始发掘就封锁了，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我们按照指示搭建了外围的封闭隔离建筑，并被勒令不准靠近。”主管开始向二人解释道。 “那里面有什么？老实说，我觉得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不应该揣测他们的意图，但是既然我们正在前往那里，那我不如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那地方恐怕是个燃烧室，我是说，类比一下，他就是个燃烧室。” “那既然整个地方都没在工作了，那么那里面就应该什么也没有。” 这一点皮特伯恩已经知道了。 “那为什么把它封闭起来？”彭尼法斯问道，皮特伯恩则没什么表示。 “我不知道，大概是为了不让我们瞎摆弄，把东西弄坏了吧。可，恕我直言，造出这些东西的文明太厉害了，恐怕连他们也是在瞎摆弄。” “快到了，看见前面的照明灯了吗？这区域是单独供电的。” 一次震动，又是一声爆炸。 接着是一连串的震动，跟着一连串的爆炸声。 “该死，雪崩爆炸，这次事故一定很严重。”彭尼法斯小声说道。 皮特伯恩的震惊更甚于他，因为这次的爆炸在计划之外。 彭尼法斯回头看他，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继续走，这里不安全。”主管则没发现什么，只是继续带路。 这通道很长，间隔的长明灯，还有安全标识线。 安全门关着但没有锁定。 这意味着只需要输入默认密码，就能打开这座55厘米厚，配有三道重型机械锁定装置的合金防爆门。 门打开的瞬间，负压吹出烟尘。 带路的主管感到疑惑，这里面是完全封闭的，在五个行星年（2600天）之内都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灰尘。 里头的空气，闻起来……好古老，像是好几年没有通过风，却又没有东西可以腐烂的味道。 接着一把枪倒在地上，看上去是在门打开之前一直倚着门，步枪的外侧还按照正常的重力下落规律，盖着一层薄灰。 “是守卫配备的冲锋枪？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根本没人能进去才对。”主管奇道。 皮特伯恩看清了地上的东西，慢慢地走了上去，擦了擦抛壳窗和机匣与握把的连接处，那上面有铭文，一般是生产信息之类。 几秒后，主管也走上前去，皮特伯恩瞥见了他，不动声色地把步枪递给了彭尼法斯。 “你拿着吧，你在军队服过役，有什么状况也好应对。” 但他可没有在军队服役过。 彭尼法斯虽然摸不着头脑，却直接接过学着那些镇暴兵的拿法，拿过那把枪。 “接着走吧，爆炸还没停。”皮特伯恩让主管接着走。 走过一个转角，就是下一道安全门，趁着主管去开门的功夫，彭尼法斯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皮特伯恩则用嘴型说道。 【那是步枪，不是警卫拿的。】 对，皮特伯恩从抛壳窗里看见，弹匣里装的是步枪弹，是又长又尖的8.19毫米全金属被甲弹，而非冲锋枪发射的圆头且短的手枪弹。 而枪身的铭文更能说明这一点，是一支pr-9c巡回步枪，是专门配发给在野外的巡逻兵用的轻量化步枪平台。 18发小容量的弹匣也是为了减重和便于在野外压弹。 这种武器绝不是在室内的警卫配备的。 见主管还没有回头，皮特伯恩又凑近小声说道。 “今年是地球纪年2645年。” “然后呢？”彭尼法斯问。 “打开了。”主管这时说道。 皮特伯恩便没再说话，只是示意彭尼法斯看枪身铭文。 【生产于地球纪年的2646年！】 如果这些武器厂商没有乱标生产日期的习惯，那这把枪就来自未来。 彭尼法斯强迫自己冷静。 【我还假装自己是那个，现在连名字都念不全的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跟帝国最他犸出名的化学家，在帝国最他犸牛逼的秘密基地里，完成他犸的秘密任务呢。】 【刚才的爆炸就是我们搞的，虽然比想象中大了点，不就是拿着一把来自未来但是盖着一层灰的枪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呼，彭尼法斯闭眼深呼吸，然后睁开眼。 他的眼前突然开始迷糊，不，该说是扭曲才对。 他揉了揉眼睛，眼花了？ 是幻觉？ 为什么感觉面前的景色重叠了？ 真是诡异的景象，沙暴、预制板建筑以诡异的比例“浮”在走廊表面，就像，就像波浪一样，对，他不是一扇窗户，透过它看见另外一边，而是像波浪一样推着你，拍在你身上。 浪里有人影，彭尼法斯闻见了沙子的味道。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军事管理区！丢掉武器！否则会被射杀！” 那里面的人冲他喊。 他没什么反应，因为信息涌上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那里面的人准备开火了，手指已经放进了扳机护圈里。 彭尼法斯听见了，所以他的大脑快速充血，他还需要外伤的剧痛，再加上那时分泌的肾上腺素。 那会瞬间强化身体的反应能力，让世界“变慢”，不对，是真的变慢了，他看见一道闪光，是一道电弧，电弧在地上跳跃，只在落地时显现。 （来自彭尼法斯事后的描述） 它是一只鬣狗（hyaenidae），有一嘴锋利的牙齿，能咬碎骨头的牙齿，寻找着所有绝缘的表面，步枪表面的涂层、射击手套、头盔、附包、靴子，这些东西上没留下齿痕，直接烧成了灰，而在它附近的人，简直就像是被吓死的，瞳孔涣散、窒息、肌肉痉挛、心脏骤停。 该死的大脑充血，彭尼法斯咒骂道。 极度紧张超载了他的身体机能，让一切能快起来的东西都全速运转，还强迫他不能闭眼，那些东西全部而且极其清楚地印进了他的脑子里，全部！而且清楚！还想像出了烧焦的味道，瞬间的反胃让他直接瘫坐在地上。 “彭尼法斯！退开！” 有人叫他，他瞬间的反应是扶着墙把自己推开。 他身边躺着的是被烧焦的主管。 那景象消失了，提着的一口气也散了。 他太紧张了，握着枪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开始出现活动不便的现象。 “有些不对劲。”皮特伯恩说道。 “有些？！”彭尼法斯可以开口说话了。 “不，很奇怪。”皮特伯恩修改了自己的说法。 “就是很（脏话）奇怪！”彭尼法斯附和。 “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在看你举枪，瞄准你之前就在警戒状态了。”皮特伯恩接着说。 彭尼法斯惊魂未定哪还有心思回忆细节，但如果他真能回忆起来就会发现皮特伯恩说得没错。 “他们开始在看别的地方，抬着头，举枪对着天，咱们的头顶。” “如果我身边没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我肯定会很乐意听你讲你的推理小说故事，但是我们能不能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闹鬼的地方。”彭尼法斯摇摇脑袋，竭力压制反胃的感觉。 他连转头看一下那个被电弧烤焦、全身三度烧伤的主管都不愿，一直保持一个别扭的姿势到脖颈泛酸。 “那是时空旅行！” 皮特伯恩突然喊起来。 “现在又说起科幻的来了是吧。”彭尼法斯额头黑线。 “不，我几乎可以肯定了，这里的人为什么血气指数正常却会晕倒昏厥，清醒后也会精神恍惚。”但皮特伯恩还在继续说。 “哈？” “是时间！” “一眨眼就是好几个小时，不停在现在、过去和未来间往返，他们承受不住。” “那些蠢货竟然还揪着脑科学的事情不放，甚至想把病人开颅，早进来看一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彭尼法斯越听越迷糊，刚准备站起来走两步，天旋地转，这次没有大脑充血，他的感觉很真切。 他看见走廊尽头，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彭尼法斯现在处在一个超载身体机能后短暂的虚弱状态，又是逆光，眼睛都没办法聚焦，只能模糊地看到来者的动作。 前面一个好像抬手了，不知道他手里拿着什么。 来不及多想，彭尼法斯一把把枪拉到手里。 【那是一把枪吗？】 【用一只手举着？】 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彭尼法斯只好先把枪口对准他。 这支pr-9c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保养过了，扳机力早已与预设大相径庭。 作为一种巡逻兵使用的武器平台，扳机力的调教也服务于用户的需求。 前段力度小、接近触发点力度变大直到一个适中的水平、在触发点前有一段明显的力度起伏、后段力度大回弹快。 这样是为了保证射手的手指能较长时间在扳机上待机，使之对射击时机有较好的把握，能快速连续开火，但又不至于紧张时连射不小心把弹匣打空。 但现在，扳机力已经非常轻了，像一张纸一条命一样轻。 彭尼法斯紧张时手指不自觉弯曲，他也没有经过基本的训练，也就是有所谓的“金手指”，手指直接伸到扳机护环内。 他也没有调整和保险整合到一起的快慢机，原本放在了最下方的三连发档位上。 他开枪了，他不是没开过枪，但这感觉不一样，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摸摸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的感觉。 后坐力在第三发子弹出膛的时候才传递到他手上，在这种不算远的距离，子弹几乎可以打在一个苹果大小的范围里。 彭尼法斯没有细看，只觉得是命中小腹位置，正常情况下应该会造成脏器破裂和大出血，最后令其死于失血过多。 但皮特伯恩看清了，那东西还在继续动。 “是个机器人，两个都是！”他冲着彭尼法斯喊道。 尽管工程用机器人没有专门做防弹设计，但他们的工作载荷不小，框架自然也足够结实。 而且pr-9c发射的8.19*36fmj（全金属被甲）步枪弹是为了对付轻甲或无甲目标的减装药轻弹头的轻型化弹药，根本不可能打穿那些机器人。 彭尼法斯闻言也定睛一看，他手上举的不是枪，是一个工程钻机。 “……” 皮特伯恩走过来关上枪机保险。 这枪不知道多少时间没保养过了，没当场炸膛都已经是万幸了，还是让他休息会吧。 他们再抬头细看一眼，这怎么看都不是搭载智能处理器的型号，所以这两个机器人应该是遥控的。 “嘿！” 皮特伯恩对着机器人喊道，他当然知道这些工程机器人不需要搭载麦克风之类的东西，但是既然有人在遥控他们总得知道他们周围的情况。 但那两个机器人根本没理他们，就像按预定程序一样走到墙边开始钻孔。 “他们在干嘛？” 他们用三分钟在墙壁上钻了六个不算深的孔，连起来可以组成一个略细长的六边形。 钻头从钢制墙板里拔出来的时候有两三百度。 另一个没有拿着钻头的机器人自然衔接，往钻出的孔里塞了什么东西。 接着他们退开。 “喂！” 彭尼法斯想说些什么。 但是一声爆炸打断了他。 三十厘米厚的合金墙板被烧出一个半人高的洞，边缘发红，逐渐变暗。 机器人钻了进去。 没有对皮特伯恩或彭尼法斯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他们头也不回，却好像在说： “来吧，来看看吧。” 于是…… 无处可去的他们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