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逃离（5）

恩托皮那仿佛装满了碎玻璃和刀片的喉咙，又传出了无奈的叹息声。 克罗耶抢先开始了进攻。 她的左手从右臂的伤口上移开，然后举到脸颊高度。 她转动手腕，这是通过手势识别来为机器人海下达攻击指令的动作。 机器人海迅速移动起来，它们不按规律旋转，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海中的漩涡。 恩托皮仓促应战，被钉在天上当十字架的三人终于摔在了地上。 不过除了彭尼法斯还能勉强移动身体，另外两人都需要杰克的帮助才能移动到安全位置。 机器人的爆炸声不时传来，不过杰克此时顾不上许多，他甚至连手上沾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契尔连科或卡尔科的都无法分辨。 恩托皮看来还是留手了，一时间竟然有些要被压制住的迹象。 但杰克很快就会发现，恩托皮即便在围攻之下，仍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所谓的“必须完成的事情”上。 而这件事显然与杰克有关。 因为那些爆炸声里杰克越来越近了，恩托皮在向杰克靠近。 杰克用最快的速度把三人在忏悔室的墙边安置好。 然后他迅速转过头去。 机器人一个接一个扑向恩托皮，在靠近的时候便会莫名其妙地失去动力。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vivian出声为杰克解答了疑惑。 “那些机器人在靠近的瞬间里面的控制电路就失效了。”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电磁干扰，通讯信号没有被屏蔽，电路也没有烧毁。 vivian继续说道： “在他周身的时空里，包括电路基本原理在内的客观物理规律完全是混乱的。” “按照正常时空里的物理规律制造出的电子元器件，在混乱的时空里只是一堆垃圾。” 这就是“混乱”的本来面目，“混乱”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护甲。 引力护盾本质上是一种主动防御的定向武器，难以应付数量庞大的目标。 计算机可以同时锁定几十个飞来的碎片，但如果像目前这样规模的攻击，可以制造成千上万的碎片，这就是引力护盾的硬件无法应付的了。 而混乱护盾则为恩托皮提供这一层保护，他让那些机器人直接无法爆炸，少数几个成功引爆的，距离也太远，伤不到他。 所以虽然场面上看起来是恩托皮被压制了，但其实他到现在都毫发无损。 杰克转头去看克罗耶。 她一脸平静，没什么表情。 给人的感觉跟时刻疯癫的恩托皮完全不一样，让人奇怪的是她们明显相互认识，而且应该关系匪浅，到了足以让恩托皮留手的程度。 面对这样近乎无解的护盾，克罗耶会怎么应对呢？ 她把高举的左手放到脸前，带着的手环迅速展开了一个全息屏幕。 杰克对那种设备也很眼熟，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编程器。 由于克罗耶的右臂受伤，没办法直接举起右手，所以她用左手托了一下，把右手放在了屏幕上。 她的手指开始在屏幕上快速敲打起来，应该是在对机器人的程序进行修改。 恩托皮自然是发现了那边的情况，直接伸手隔空握住了一个机器人扔了过去。 克罗耶在他出手时抬眼看见了，但依然不闪不避。 那掷出的机器人刚才擦着克罗耶的脑袋飞过去。 尖锐的机械足划开了克罗耶的发带。 机器人砸在内壁上，克罗耶的黑发应声散开。 发长齐肩的中长发，由于不勤于修剪而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发质良好，但尚属于天生丽质的范畴，因为这头发显然没有做过额外的保养和护理。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头散发注入了别样的凄怜。 如果不是那专注坚定的眼神，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那么看上去这么一个柔弱的“萌芽”，要怎么才能抵得住帝国的尖刀？ 克罗耶敲打屏幕的时间不足二十秒，她暂且只做了一点简单的修改。 机器人的行为模式放生了改变。 它们不再直奔着恩托皮而去。 “混乱护盾”，我们暂且这么称呼吧，是一个以恩托皮为圆心的圆。 那些机器人不再直冲着圆心去，而是大大地偏移，行动轨迹变成了圆的相交线。 那些机器人进入混乱护盾的范围后，和之前一样突然失去了动力。 但是由于惯性，它们从另一边又冲出了混乱护盾的范围。 冲出来的机器人随即恢复了正常。 这就是为什么恩托皮刚才要把机器人扔在墙上砸烂。 这不仅是威胁，也是掩人耳目。 离开影响范围就会恢复正常。 因为这所谓的“混乱”不是宇宙法则的混乱（至少规模没有那么大）。 “所谓"混乱"，也不过是"熵增"。” 克罗耶轻轻说道。 所以这种护盾对机器人的影响不是永久的，离开范围就还会恢复正常。 所谓“混乱”，也不过是“熵增”，也有规律可循，也并非不可战胜。 克罗耶随即把这种行为模式上传给更多的机器人。 先是离恩托皮最近的一圈机器人，它们不断切割恩托皮的安全区域。 无数条圆的相交线把大圆切成了小圆。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克罗耶把复数个机器人编成一组，共同执行相同的动作。 以单个机器人为行动单元，形成的效果就像是池塘里的波纹。 但如果是一群机器人，那就会是大海里的海浪。 第一波海浪来了。 数十个机器人排成几排，即使前面的机器人因进入混乱护盾的范围而失效，后面的机器人仍有动力。 接着在前面的机器人因被推出影响范围而恢复正常，又会接着把后面的机器人也拽出来。 恩托皮安全区域本来就被压缩了，一浪打来，他侧身躲开浪尖。 他闪身像另一侧移动了稍许，克罗耶就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移动一样，提前设定好程序，那一侧的几个机器人正好引爆。 几百枚破片中的几枚突破了引力护盾的防御，打在了恩托皮的防弹衣上。 那是没有加装防弹插板的高强度织物，也有几率被碎片打穿。 从恩托皮被命中的瞬间的反应来看，恩托皮受伤了。 尽管可能只是皮肉伤，但克罗耶也成功伤到了他。 此时，杰克发现恩托皮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大喊：“当心。” 但是等他发现并出声提醒时，已经晚了半秒。 在这半秒时间里，恩托皮已经从刚才砸烂的机器人里挑出合用的碎片，然后射向了克罗耶。 他首先瞄准的目标是克罗耶的手环。 克罗耶反应很快，她即使挪开了手腕，飞来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臂。 碎片的速度不快，那道伤口也不算深，她完全忽略了疼痛，继续在屏幕上敲打。 但此时更大的一块碎片漂浮了起来。 那块碎片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掠过克罗耶的身边。 那碎片并没有直接碰到她，但是飞掠产生的气流擦伤了她外露的稚嫩脖颈。 接着是一句更加直接的威胁。 “停下你在干的事情，不然我会打掉你的右手。” 恩托皮未免表现得有些太“温柔”且有耐心了。 又是威胁又是一味自保防守，完全没了之前的血腥嗜杀。 “对于你这样理想主义的天才来讲，失去右手等于失去生命。” 仿佛是嫌自己的“温柔”表现得还不够，恩托皮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我还有左手可以打字。” 克罗耶罕见地如此回应。 恩托皮没有继续说还会打断她的左手这种话，因为他知道克罗耶心意已决，他已经无法通过简单的威胁来阻止。 随着克罗耶的继续输入，在几波海浪之余，一场“海啸”也在成形。 那是以数百个机器人为一组，编成的巨浪。 “你赢不了的。” 此时恩托皮放下那些碎片，然后慢慢开口道。 “你就能赢？靠什么？那些外星技术？” “凭这些你就想赢过人类？” 克罗耶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依不饶。 “我仍是人类。”恩托皮说。 克罗耶讥讽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 “你这话是说给克罗耶听的，还说给"萌芽"听的？” “给你，给人类。”几个简单的单词从恩托皮嘴里吐出来。 克罗耶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 恩托皮要动真格的了。 她大喊让杰克、彭尼法斯快跑。 但他们俩不仅自己身上有伤，还带着两个重伤员，根本来不及跑。 阴影的缝隙里钻出一个个人影。 那些人是镇暴兵、流放者，是众人曾经遇见过的回忆中的敌人。 当混乱现身，你们的回忆都会成为他的武器。 镇暴兵们带着电磁干扰设备，流放者也有土制电磁脉冲炸弹。 那些东西是人类的技术，对付这些猎歼机器人正合适。 克罗耶试图操纵机器人压退那些活死人的进攻，但是那些东西根本不知疼痛或死亡为何物。 打掉几个，扑上来的更多，根本压制不了。 在强电磁干扰下，克罗耶的手环也快要撑不住了。 克罗耶于是输入了最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