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死亡”（2）

杰克知道这只是记忆，“自己”是另一个人。 但看到恩托皮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警觉了起来。 和恩托皮并排走着，“自己”稍稍落后半步，这让杰克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些帝国士兵的穿着。 恩托皮和其他在场的帝国士兵一样，他们穿着的并不是全套的护甲和作训服。 而是一种穿着灰黑色的礼服，再把轻质护甲套在外面的奇怪穿着。 杰克还发现，刚才的士兵拿着的全是步枪，那些大概率也不会是安保部队。 而“自己”手里拿着的，则是某种使用重枪管的班用机枪。更大的尺寸和重量使其比步枪还不便于在室内使用。 这些士兵是谁的士兵？这是哪里？他们是来干嘛？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涌上杰克的心头。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他们进入的下一个房间是一个类似歌剧院或剧场的大厅。 此刻上演的并不是什么爱情故事，而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逃到此处的人们被一个一个找出来枪决。 数百名士兵在此处集结列队。 不仅是一楼的大厅，二三四楼的露台包间也站满了士兵。 火光和枪声不时出现。 恩托皮和“自己”在路过时朝着眼前的士兵握拳致意，士兵们则是用整齐划一的动作回应。 “在我们面前，列王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恩托皮这样说道。 走到门前，他张开双臂，自己一个人就推开了九米高的大门。 门外就是更加巨大的大楼梯间和中央长廊。 这地方大到可以让一艘巡洋舰开进来。 这里已经站着两排军官了，留着的两个空缺，显然是为了“自己”和恩托皮准备的。 关于这里是哪里，杰克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这种规模的奢华建筑，在整个人类世界都少有。 这是宫殿，不是随便哪个殖民地的执政官都可以建造的东西。 “自己”和恩托皮刚刚站好，正门的巨型大门就慢慢打开了。 先从那大门里出现的是四列仪仗队。 不过仪仗队手里拿着的不是出巡的仪仗九旗。 而是上了刺刀的长枪。 仪仗兵走到中段，不需要指令，两排军官齐齐向前方高举起右拳来行礼。 杰克本以为他会在目光的尽头看见皇帝，但他看见的却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 杰克并不认识这个气质非凡的女人，但在众人的振臂高呼声中，杰克还是想起了她的名号。 大选帝侯之女，昆泽·冯·伊尔德。 她走近时，她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杰克的视场中央。 她仪态端庄，双臂随着行走自然摆动，而不是同寻常的贵族女子一样双手相和放在腹部。 她很快又走近了一些，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面容了。 她五官深邃，眼角尤其锐利，不怒自威。 她的神情高傲，不辨喜怒。 众人高呼万岁，她也仅仅是微微抬手致意。 原本不绝于耳的枪声在她入场的前一刻停下。 这象征着如果她来，世界都必须安静。 看到这幅场面，任谁都能看出她已大权在握，挡她路的人，有一个杀一个。 在她的授意下，象征着王权的宫殿都被鲜血染红了。 士兵们翻遍整座宫殿，四处寻找着反抗者。 宫殿里的活人，没有投靠昆泽一派的人士、其他选帝侯的手下、政府官员、普通文员，甚至是清洁工都被屠戮殆尽。 中央长廊的尽头是主议会厅的大门。 那之前本来还有一个安检站，但已经被提前到来的士兵夷平了。 远处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杰克眼前一黑。 等他再次看到画面，场景又发生了改变。 他看见“自己”走在昆泽的身侧。 这位“女王”的身侧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卫士，连恩托皮都不在。 “自己”的眼睛警戒着周围，视线扫过，杰克发现“自己”还在刚才的宫殿里。 只不过已经沿着中央长廊走了好一段距离，走到了主议事厅最后一道门前。 仪仗队及左右侍卫都被摒退，只留下“自己”一人。 门边的士兵打开大门后也随即退开。 主议会厅气派格调皆是独一档，十八米挑高象征无上权力。 议会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直径二十多米的大圆桌，桌边有九个座位。 这些作为分别属于皇帝和八位选帝侯。 其中皇帝的位置在正中，面对大门，算是主位。 左右手边各分列四个座位，总计八个。 此时主位虚席，除此以外，只有主位右手侧第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那正是属于新任大选帝侯昆泽的位置。 除她之外的所有选帝侯都已到场。 他们坐在桌边，各自的表情和姿势都不相同。 或是双手置于桌上，闭目养神；或者双手紧扣，故作镇静。 有的怒目圆瞪，只是碍于场面没有立刻发作；有的一脸谄媚，显然已经倒向昆泽一边。 昆泽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八王到齐，会议才算开始。 在座的各位杰克自然也不认识，只好用表情或其他特征指代。 坐在左手第四位的“怒目”率先发难，他一拍桌子直接开口道： “这是八王议会，竟让外人在场，你又作何解释？” 杰克这才注意到，七王身后都没有侍卫，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八位和“自己”。 但是“自己”仍站在昆泽身后一步也不挪，这毫无疑问是对选帝侯议会的挑衅了。 昆泽本人还没有回应，话题便被右手第二位的“镇静”扯向别处。 “难道你没看见出入的士兵，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吗？” “就算是这样，你也该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吧。” “戴着冯·伊尔德家徽的亲兵早就在这里大开杀戒了。” “不管是政治嗅觉，还是生理嗅觉都如此迟钝，看来第一个被干掉的就是你啊。” 此时，左手第二位的“闭目”又开口了。 “哦？你倒是敏锐，那你不妨说说，大选帝侯大人此时大军压境意欲何为啊？” “镇静”没回这话，脸上依然云淡风轻。 右手第四位的“谄媚”出来打圆场，他说道： “好了好了，还是回到我们今天的正题吧，要吵要打，可以散会了再说嘛。” 左手第三位的“发颤”举起手来发言。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正题了。” “候选人已经被大选帝侯大人杀了个干净，我们选帝侯议会没有人可以选了。” 右手第三位的“强颜欢笑”接着发言。 “候选人的最终人选本就应该由大选帝侯大人决定。” 接着有人打断他，“你敢提，她就敢杀，她就是这样决定人选的。” “可是你们不也杀了。” “哦？你要我开始盘点谁先动的手吗？” 再然后他们又吵开了。 对于一旁的杰克来说，这绝对是他没见过的新奇场景。 或者说，对于所有人普通人来说，权高位重的选帝侯集团所在的，是他们接触不到的世界。 当然，在新奇之余，杰克也没有疏于观察、漏掉细节。 表面看上去，是左派和右派在相互攻讦。 （主位左手侧为左派，右手侧为右派。） 但杰克经过观察细节发现其下的暗流涌动。 除了一直没开口的昆泽和左手第一位，上四位（离主位最近的四个位置）中的两位一直在给昆泽罗织罪名，譬如挥师入宫这样藐视王权的重罪。 而下四位（即左右手的第三、四位）则一直把话题引向站在昆泽身后的“自己”，引向他们口中的“候选人”。 所谓政治，尽管大多数人都搞不明白，但他们见了此情此景，也可以说一句“不外乎如是”。 正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杰克突然听见了不合时宜的大笑。 四周沉寂下来，杰克惊觉目光都射向了“自己”这边，因为在这种场合还敢发出大笑的人只有一个。 就是自己身前的女人。 昆泽笑了好几声才停下，足够众人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抱歉，你们说完了吗？” 昆泽端正仪态，随后开口说出听不出一点歉意的话。 众皆沉默不语，只是听她继续说下去。 “皇帝的人选还没有准备好，此事容后再议。” “无其他要事，本次选帝侯会议便休会。” 大选帝侯昆泽调集重兵围了宫殿，搞得满城风雨。 结果最后只有这么短短两句话，让严阵以待的众人无所适从。 不过这对杰克来说信息量也够大了。 一句听起来有些无力的“容后再议”，刚才还吵作一团的众人竟然都没有反驳。 选帝侯们有这么好说话吗？ 众人还没有离去，都在互相打量着，不知道还在盘算着些什么。 昆泽率先行礼起身，不过她没有走向门口。 议会厅的另一侧通向一个大露台，昆泽迈步朝那里走去。 “自己”为她推开大门，目光在她的笑脸上停留。 她走到露台上。 杰克顺在“自己”的目光也向外面看去。 他被吓了一跳。 宫殿之外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头的主路上，附近的建筑楼顶，正前方的大花园里。 站满了兵士，停满了各类装甲战车。 昆泽靠在栏杆上，挥手致意。 即便距离远到，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一个小黑点，高呼声还是在她挥手后整齐响起。 那声音叠加在一起，让人听了心里发颤。 怪不得她不用在议会厅里多说什么，这回答已经够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