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抉择（2）

费劲挪动了大约半分钟，何常的手已经放在了钥匙的边缘。 她此时本应该慎重一些，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爆炸了。 但眼下的情况大概是容不下慎重和拖延了。 福尔图娜的眼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一味地前进。 她的大腿被压在了石柱下面，根本无法挣脱。 但是她的双手紧紧扣在地面上，借助地面上的凸起，将自己的身体拉向前方，用的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腿拉断的力气。 光靠人类的力量是无法拉断大腿的，但是福尔图娜的手已经够到了那把掉落的匕首。 何常心里暗骂一声。 【“为什么那匕首好死不死地掉在了那么近的地方啊。”】 显然这也是深坑的杰作。 福尔图娜已经疯到想要杀了自己，它不妨递上这把刀。 这把求生匕首刀刃细长，刀脊不厚，根本不可能砍断骨头。 而且现在即使真的给她一把砍骨刀，她也未必有力气砍得断自己的大腿。 所以正如笔者之前提到的那样，福尔图娜已经疯了。 此时何常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再不把钥匙给她，她真的会杀掉自己。 她几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何常牙一咬、眼一闭，狠下心去用手握住了那钥匙。 在她握住钥匙的那一刻，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是长得很像杰克·法罗伊的男子，和一个牵着他手的女孩。 何常警觉地站起身，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那个石室之中。 只不过周围的一切略有些不同，比如说这里并没有倒塌的石柱，也没有被石柱压着的福尔图娜。 当然也没有本应倒在一旁的杰克和林义景。 她缓缓站起身来，把“钥匙”放到了腰带的附包上。 她没有从眼前的“杰克·法罗伊”身上，感觉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只感觉那个牵着他手的，似笑非笑的女人看起来十分讨厌。 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家伙，正是默尼特和阿德米妮斯特。 他们俩用的分别是杰克和vivian的外貌。 他们所处的是深坑的一个平行世界，一个时间线的分支。 何常碰到那钥匙的一瞬间就被拉了进来。 她从进来之后，黑色的眼珠子就在那两个家伙的脸上不断扫视。 阿德米妮斯特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顿时玩心大起。 这个会曲解人类夫妻关系的坏心眼外星人，在看到如此“热切”的目光后（至少阿德米妮斯特是这么认为的），自然而然会产生某种无礼的想法。 她故作亲昵地挽住杰克的手臂（默尼特饰演），调整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摆出一副娇媚诱人的样子。 只不过阿德米妮斯特本身其实对人类的文化没有多感兴趣，模仿得自然不到位。 而何常正好是观察和记忆人类微表情的专家。 她一直在注意观察所有正常人类的表情试图补足自己的残缺。 她自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表情有很重的表演痕迹。 她眯起眼，故作愠怒。 阿德米妮斯特果然上当，哈哈大笑起来。 趁此机会，他们两人的视线都在一瞬间被大笑声转移，没有再放在何常身上。 她抓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随手抄起一块碎石，刺向那女人的脖颈。 阿德米妮斯特没有躲开，或者说她就没想躲。 对于一个管理着一切时间的管理者来说，何常的突刺一击慢得跟静止没有区别。 碎石因为受力碎了一小块，“vivian”稚嫩的脖颈自然也被划开了。 何常在近处愣住了。 因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里面肌肉组织、喉管和呼吸道，还有被肌肉包裹着只能看到轮廓的脊椎。 但是没有血液喷溅，也没有她印象中的临死的挣扎和大叫声。 阿德米妮斯特歪斜着已经被撕开大半的脖颈看着何常。 正常人看到这幅场景恐怕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 但是何常仅仅愣了一秒之后，立刻飞起一踢，阿德米妮斯特的身体立刻抛飞出去。 只见她回身反手一砸，直接打在默尼特的脖颈处。 毕竟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杰克，所以没有下死手。 然而，杰克却截住了她这一下，甚至紧接着的扫腿也被格挡住了。 默尼特顺势抓住了她的脚腕，用力牵制住了她。 何常此刻竟然挣脱不得，开始后悔起自己的昏招频出，竟然被如此简单的动作制住了。 实际上，在第三视角看的话，何常的身手动作快得吓人，正常人根本避不过也挡不住那一下。 这些高维生物看似在近身肉搏，实际上是在作弊，何常的动作在他们眼里跟静止都没什么区别。 何常正在想办法挣脱的时候，她听见一旁传来好听的女声扬声喊道： “很有意思的家伙，放开她吧。” 被砍断了大半个脖子的阿德米妮斯特又站了起来。 对于这个女性，何常莫名其妙地有些敌意，甚至上第一招就下了杀手。 只不过这家伙已经死了，所以没办法再被杀掉了。 她用一个诡异的姿势，先弯曲下身，再立直上身的动作，站起身来。 接着她伸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转了两圈，然后扶正，让脖颈接上。 这自然超出了何常的认知，让她只能放弃自己挣扎。 “喂，人类。” 阿德米妮斯特对何常喊道： “你来这来干什么？” 那双同样是黑色的瞳仁印出对方的身影。 何常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孩没有穿着防寒服，一条白色的长裙不足以抵御零下250度的低温。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轻盈，刚才也很容易地就完成了踢击的动作。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穿着那样的白裙。 可是她刚才怎么没有这个印象。 何常还在心中反复思虑这些异样的时候，阿德米妮斯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声音也重新变得清晰、冷冽。 她说： “我原以为你跟来这里的其他人类一样。” “你们妄图染指我们的文明，我们的遗迹和残骸。” “可是，你竟然不一样。” “你来寻找残缺的自己。” “那我不妨问问你，你找到了吗？” 何常听罢不作回应，别说是找到，她根本就还没有开始找。 只见那个白裙女孩快速走近，把手自然地放在了何常的头顶。 接着她的嘴唇微微勾起。 【人类都是缺角斑驳的壁画，而你已经有了一片完整的花纹。】 阿德米妮斯特心中在想什么，何常不会知道的。 这个充满恶趣味的管理者也不想告诉她这一点，就让她继续去追寻所谓的“完整的自己”吧。 阿德米妮斯特的手慢慢划过她的脸颊。 她的手指刚好从眼角移到下颚。 那是眼泪滴落的路线。 而何常没有触发泪腺的能力，也就是说她没办法流泪。 而在阿德米妮斯特的小手划过之后，一种陌生的、湿润的感觉就从脸颊上传来。 何常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条长长的泪痕。 接着她把手伸向自己的眼角，她想赶紧记下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 然而下一秒她却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因为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什么。 在眼角的温热之下，她感觉到了触发流泪的情绪。 “你，你给了我什么？” 她飞速转头看向阿德米妮斯特。 不过现在她已经再次挽上了“杰克·法罗伊”的手臂，挥手告别，消散在虚空之中。 【我从来没有给过人类什么，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如果她跟其他人类一样，深坑会夺走她的理智。】 【但是偏偏，她既有胆量凝视深坑，也有勇气看向自己。】 她比残缺的人类来得完整。 整个石室重回寂静。 何常不舍地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她一眼就看到了石台上放着的“钥匙”，那原本应该挂在她腰带上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握住了钥匙。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刚才那样。 福尔图娜已经握住了匕首准备刺下，杰克也艰难地抬起手试图阻止。 何常开口了： “停下。” 声音不大，但像是这极端的低温一样极具穿透力。 福尔图娜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却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停下了动作。 何常翻身站了起来。 朝着福尔图娜走了过去。 她的手上就拿着钥匙。 福尔图娜的眼睛里闪出最后一丝光芒，不过又很快黯淡下去。 “给……给我。” 她的嘴唇都已经被血糊住了，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句子。 何常走到了她身前，不过没有把“钥匙”放在她伸出的手里。 而是一脚把掉落的匕首踢出很远。 她已经做出了抉择。 她转身走向杰克。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沉默地旁观着。 他是说不出话，但是他刚才也没有要开口说话，就好像他一直知道何常的想法一样。 他看着何常慢慢走近，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何常抓住了他无力垂着的手，把“钥匙”按在了他的手心里。 接着又帮他把手合上，帮他握住了那把钥匙。 “钥匙我拿到了，现在，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