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什么是亲密

薛小梨收到两人的歉意便说，“没关系了。唱歌跳舞时我很开心，后来能来垃圾场找你们，就更开心。别担心我，有你们，我就很好。” “好啊！”潘妮又蹦蹦跳跳拍起手来。 温姐从薛小梨颠倒众生的微笑背后，捕捉到一丝被她深深掩藏起来的担忧与痛苦。也许跟我一样，在纠结三人间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吧，温姐想。 温姐赶走思绪，岔开话题说，“那表情课就算通过了，没有挂科。明天起进入最后一个课程，讲完你就出师了。” “啊！”董小黑高兴得跳起来，脸上有了笑意。 他以前高兴还是不高兴，表情都一个样。 没有表情本能的阿斯，要学会人类丰富多变的传神表情很难很难。他们的表情不是面瘫，就是五官乱飞。 以前的董小黑是木头人，现在的董小黑就是蹩脚演员，表情总让人出戏，不是矫揉做作，就是毫无感染。 不过也比以前别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高兴还是不高兴强上许多。 三个女孩都知道董小黑经历了什么，也就不奇怪他会高兴到跳起。 但接下来的课程，又让三个女孩既期待，又忐忑。 真的该唤醒还在沉睡的董小黑吗？他会被唤醒吗？ 那会是什么结果，他会做出什么选择，选择之外何去何从，三个女孩的友谊，会不会就此破灭？ 她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又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咦，你们在做什么？”保持高度关注时，董小黑已能发现这种小动作。 “没什么。”温姐撩撩头发，“我们互相帮着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哦。”董小黑信了，他仍会被这种善意的小伎俩轻易搪塞。 他已经知道，三个女孩间有只属于女生的话题，不会当着他说。 他曾经傻乎乎的问过，遭到三个女孩暴击，不敢再问。 伏羲船体微微颤动。 在核聚变发动机里，无数锂6等离子体在中子轰击下变成氚，氚被加热到上亿度高温，点燃聚变，喷射出高能等离子体，伏羲开始减速。 以1g加速度从1%光速减速到20公里/秒，要三天半，减完速又要再走几天才进入玄武带。否则减速尚未完成就进入玄武带，一头撞到陨石怎么办？ 必须预留提前量。 与此同时，飞往喷流区的加强版探测器传回两个好消息：喷流区有几颗小行星富含锂6和硼11，董小黑之前的推测完全正确。 宇宙射线已降到较低水平，不但能采矿，还能经喷流区前往t1e，比伏羲前方更安全。 远航舰群欢声笑语，盘古和女娲都普加鸡腿。 伏羲已破釜沉舟无鸡可杀，只能在标准餐里多加科技，丰富口味、味道好点。 伏羲当即派出早已整装待发的采矿小分队。 小分队由两艘太空母舰、两艘主力战舰、两艘侦察舰、六艘采矿船、六艘运输舰共十八艘太空舰组成混编舰队，其中一艘母舰兼为旗舰。 船员一万，约一千操控师、两千军人、一千后勤，剩下五千是机械师和矿工。 采矿船上没有冶炼设备，要么将整颗小行星拖回伏羲，要么分割成可以装下或拖走的碎块运回来。 小分队的生活和工作非常艰苦。 没有重力，只能吃太空餐，拉撒睡都极不方便。 要长期暴露在高水平宇宙射线之下。虽说探测器传回数据显示已经安全，但万一饕貅抽风，突然爆发强暴，这一万人得团灭。 联席会议决定，这一万人只要平安归来，品位都升一阶，根据贡献上不封顶。牺牲的，到达t1e后，优先上载副本复活。 小分队准备了够一万人吃半年的太空餐。超过半年，就得派运输舰送补给。 这时董小黑又提出一个方案。 从伏羲现在的位置，以小分队当前速度，赶过去要一个月。时间有点久，好处是不用加速也不用减速，安全还省能源。 采矿要一到三个月，视矿产丰富程度和采矿难易度而定。 小行星东一块西一块，采起来很费事。又不是种的大白菜聚在一堆，今天砍一棵、明天砍一棵，三五天砍完。 采完这颗，还要接着赶路去采下一颗。 就算六艘采矿船分头行动，那每一艘也要跑好几个地方。这就会很耗时间，还要耗费燃料加速、减速。有的大个头小行星，还需要六艘船协同。 如果采完矿还要来回赶路，不但浪费时间，还会浪费燃料。不如采完矿装满矿石，在喷流区外围徘徊等待。 伏羲一周后进入玄武带，就会开始采矿，最多两三月就能冶炼出大量燃料。 女娲和盘古先在伏羲周边兜大圈，一旦伏羲采集到足够的水和燃料，优先补充至女娲和盘古，后两者补满燃料即减速，直至减至安全速度或燃料耗尽。 伏羲不断采矿、冶炼，持续运送燃料至女娲和盘古，直到补满。伏羲则继续往玄武带深处运动，继续采矿。 至此，女娲和盘古径直往喷流区运动，接上采矿小分队，装上矿石，从喷流区进入玄武带。 这样大家都不用绕路。如果时机把握得好，有可能小分队刚采好矿，女娲和盘古跟着就到了。如果矿藏丰富，还能多多采集备用。女娲和盘古上有冶炼设备，也可变采边炼。 三个舰队走两条不同路径，就算一边撞上小行星，也不至于全军覆灭，人类火种仍然顽强燃烧。 此方案陈藏龙想到过，但他不敢提，怕被阁老们认为搞分裂。 由董小黑提出来没人质疑，一致通过。 于是采矿小分队出发了，出发前搞了个仪式，激励师们又唱又跳欢送，陈藏龙等大佬逐一握手，勇士们豪情万丈地出发了。 接下来一周都在路上，董小黑无事可做。除了处理日常工作、继续鼓捣ai，主要精力是学习新课程。 温姐清咳一声开始上课，“从现在起，我们学习社交最后一课，亲密关系。” “那个，温老师，”董小黑已学会开小玩笑，“请问，什么是亲密关系？跟友谊有什么区别？” “这是好问题，不只你、你们阿斯，太多人无法分清友谊和爱情，要么将之等同，要么将之对立。就是姐姐我，也曾以为，朋友是朋友、恋人是恋人。要真正理解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从头讲起。” “好啊，我搬小板凳来坐着听。” “刚学会说话就贫嘴。人有远近亲疏，大多数人一辈子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彼此存在。现在舰群人少，地球人口超过70亿时，绝大多数人就像天上的星星，在各自时空默默闪烁，永不相见。” “人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只不过大多数仅仅擦身而过。农耕时代没有汽车，很多人一辈子没出过乡村，遇到的人极其有限，相识者不过百人。” “进入信息时代，大城市人口动辄千万，人群变得拥挤。飞机、高铁扩展了人类脚步，人们四处旅行。据说，那时一个人终其一生，能够遇到800万到1000万人。听起来数字很大，但绝大多数只是打个照面就匆匆而过。” “跟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是同事、同学、客户、供应商、领导、下属、老师、学生、远亲、战友、同好，以及提供生活服务的商家等等。加起来约有两三千人，大多数只是认识、极少深交。” “在这其中，又有十分之一、也就是两三百人会偶尔交流。远古地球刚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时，有款国民聊天应用，每个用户的平均好友数就是两三百人。” “说是好友，大多数也不过是互关点赞之交。发个美食美景朋友圈，多半还有很多人说你气他。倒是倒霉淋雨，一大堆从不冒泡的人冲上来疯狂点赞。” “这两三百人里，频繁交流、对生活有直接影响的，不过三四十人。他们是大中学同学里特别要好的、前同事里特别说得来的、现同事包括上下级、父母、子女、伴侣，以及少数最好的朋友。” “这就是社会人的全部关系图。70亿人像汪洋大海，每个人就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我们周围包裹着别的水滴，一辈子只会遇到千万滴水，仅占所有水滴的千分之一出头。” “我们遇到的绝大多数水滴都跟我们无关。其中和我们有过交流的几千滴水，只占遇到的万分之三。” “经常联系的水滴，只占有过交流的十分之一；直接影响我们工作与生活的，又只占经常联系的十分之一。” “其中又以父母、子女、伴侣、兄弟姐妹，是最核心的社会关系。一般而言，人最核心的社会关系只有四到十人。占上一层级的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七十亿茫茫人海，是这十数人陪我们一路前行，实属亿分之一的缘分。” “至于父母最亲，还是子女最亲，抑或伴侣最亲，不同人有不同答案，就没有定论了。” “总结一下。人类整体70亿人、最外层千万人、次外层三千人、中层三百人、内层三十人、核心层十人。这六层结构，就是人的社会圈层图，几乎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画出中层以内的三层结构图来。” “那朋友和亲密关系呢？” “一般来说，朋友从次外层起步，止步于内层。不过少数人也会把最好的朋友放进核心层。朋友是社会关系中特殊的一类，它往往是基于身份的社会关系的区隔与升华。” “这怎么解？” “朋友这个词，具有波粒二象性。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可以互称朋友，用来拉近距离，这时它像波；熟悉的人之间，反而容易止于社会身份关系而无法成为朋友，这时它像粒子。” 温姐见董小黑仍面有疑惑，继续解释道，“你看你跟小妮子，以前从不认识，见面就成朋友，你还帮她那么大忙。再看你跟高帅，做了半年同学，却从来不是朋友。”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此朋友非朋友。” “哟，学会了哈！”温姐乐了，“没白教你，确实可以这样认为。陌生人见面称朋友，意为大家认识了，这里的“朋友”用来区隔陌生人，说起来也好听。而从熟人里挑出来的朋友，实际上是"好朋友"，用来区隔普通熟人。” “有句话叫"四海之类皆朋友"，这里的朋友就是前一种朋友，跟塑料好人卡一样可以随意发；后一种朋友才是你理解的朋友，是可以互相帮助、互相依靠的人。前一种朋友都在次外圈，后一种朋友则在中圈和内圈，甚至能到核心圈。” “这是朋友的种类，那亲密关系呢？”董小黑终于明白了。 “亲密关系分为广中狭三义。狭义亲密关系特指伴侣和恋人之间；中义还包含关系良好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广义则把最好的朋友也包含了进来。” “我们又没父母和兄弟姐妹，所以亲密关系只能是最好的朋友啰！” “但我们可以有恋人、伴侣和子女啊！” “好像是。但有子女很麻烦啊，有子女就有软肋。你看高老庄，还得送高帅去女娲做人质。想叛乱吧，又纠结；儿子死了，本该悲伤，却反而高兴。一点也不亲密。” “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生孩子。原因可能是他们没在父母身上感受过真正的亲密关系。传统观念认为，血缘关系天生亲密、一直亲密、最最亲密。但信息时代的人们有时受困于原生家庭和亲密关系。” “亲密关系原本是每个人最后的皈依和救赎，但信息时代的亲密关系就像过了期的奶酪。那时伤害人们最深的，反而是父母兄弟、伴侣恋人。” “我说吧，还是朋友最靠谱，合得来就天天玩耍，合不来就各自回家；不比被人捏着软肋强。” “这就是信息时代很多人、或许是大多数人的心态。在原生家庭中受到太多伤害，大家反而害怕起亲密关系来。年轻人开始审判原生家庭、断亲、不婚不育保平安，很多人干脆连朋友都不交，只找搭子。” “什么是搭子？” “就是在某件具体的事上找个伙伴一起混。一起登山叫登山搭子；一起吃饭叫吃饭搭子。事先说好，在一起就干这事，其它什么话也别多说，什么事也别多做，事后各走各的不联系，下次有缘再搭。” “这很好啊，我跟方万思就是天文搭子。做事一起做，开会就开会不说废话，开完会他回他的天文部，我呆我的垃圾场。谁也别烦谁。” “是啊，这种阅后即焚、用完即弃的方式，在当时深受人们喜爱，大家只找搭子，不谈感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落；不被期待，就没有伤害。” “很不错，适合我。” 温姐心痛地看着他，“也是，阿斯在阿斯化的社会如鱼得水。但你忘了，曾经的你被所有人遗忘，是多么孤独。你也知道姐姐的过往，姐姐并没有性瘾，也不是要拿身体换品位，姐姐只是、只是太孤独了。” “你不是很擅长社交，大家都喜欢你吗？为什么还会孤独。” “小黑，通常意义上的社交，你看重的朋友，都只是一个人社会关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咱们不是说过，人的社会关系存在六层结构吗？即使是看似无关的最外层，也以某种玄妙的方式影响着我们。” “玄妙的方式？” “嗯...”温姐想了想说，“如果我们拿地球比作一个人，那太阳，金星，水星，火星，月亮，就是地球的核心社会关系，它们对地球的影响最大最直接。而土星，水星，天王星，海王星，则是地球的内层社会关系。” “柯伊伯带，是地球的中层社会关系，这三层共同构成地球的朋友圈。遥远的奥尔特云则是次外层，跟我们关系不大，从奥尔特云来的彗星偶尔掠过一次，被我们看到，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来去如风。” “太阳系外所有星系星球，对地球来说，都是同在宇宙这片大海洋中、却永不交汇的水滴。但它们对地球就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温姐自问自答，“在地球上能看到它们的星光。它们引力虽然弱小，但也在微扰地球。甚至，一颗远在百万光年外的小行星，十亿年前被弹射出来，飞抵太阳系、被地球引力捕获造成天地大冲撞，导致生物大灭绝。” “啊！我懂了。”董小黑不熟悉人，但熟知天文地理，“类似蝴蝶效应。跟我素不相识、远隔重洋的某人，漫不经心说了一句话，经过无数人口口相传，最终传进我耳朵里，悄然改变我一生。” “就是这样。不过对我们日常生活、毕生发展影响最大的，还是内层和核心层的几十个人。小黑，你很特殊，你是天才。只要给你文明库，给你资源甚至只是垃圾，你就能将它们变成工具，变成蛛奴，变成花草鱼猫。” “如果有一天，舰群所有人都被绝杀只剩下一个人，还活得下去的，一定只会是你，别人都不行。你不但能力超群，还能忍受孤独，你能在小黑屋里健康生活一年，换个人根本做不到。” “绝大多数人无法离开社会独自生活。古往今来多的是趋炎附势之辈，但以隐居著称的高人有多少？百万人里都难找出一个，且大都是功成名就、家里有矿，才有资格躺平隐居，不然吃饱饭都难。” “他们中大多数人要么著书立说，要么心有所寄，就跟你一样，才能长期忍受孤独。人不能没有社会关系，人对亲密关系的需求从内到外，从头到脚；流在血液里，融在骨髓中；刻在基因表面，印在脑海深处。” “从进化看，我们个体弱小，紧密协作才能战胜猛虎；我们毛发疏淡，相互依偎才能度过凛冬。不喜欢和同伴亲密的个体，要么被驱逐出族群，要么得不到伴侣无法传递基因，最终活下来并传下基因的，都是和族人亲密相伴的。” “新生的我们需要父母养育。我们怕冷，要他们抱着才温暖；我们怕黑，要他们眼神照着才明亮；我们怕孤单，有他们在身边才能驱赶蛇虫。” “到我们长为孩童，要学习捕猎种植技能。跟伙伴们你追我赶，就能锤炼身体；互相启发，方可学得更好；一起嬉戏，才能培养协作。” “等我们长大，一起奔跑，才能跑得更快更远；共同劳动，才不会累倒累垮；一同捕猎，才能无伤取肉；团结御敌，才能打败虎狼异族。” “当我们老了，成为族群负担，要靠爱我们的孩子和族人供养，才能安度晚年。每个人都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病有所顾、累有所慰，族群才能团结一心，变得强大。松散离心的族群，不说被强大异族吞并，一场暴雪就会团灭。” “我们生命中不能没有朋友，更不能缺少亲密关系。如果所有朋友和亲人都突然离开，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光是那份惶恐，就能摧毁所有人。” “我们不能脱离亲密关系单独存在，那就像孤帆游荡在茫茫大海，独自面对无穷无尽的风暴，随时倾覆。核心层内的人们就像中子星，让我们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方向，缺乏亲密关系就会迷航。失去亲密关系的我们，不是真实的我们。” “假设有一天，核心层的人突然集体消失，其它层级不变，我们还是我们吗？”见董小黑一脸迷惑，温姐又说，“告诉姐姐，你核心层的人是谁。” “你，小梨，小妮子，老郑，嗯...”董小黑纠结一会说，“小花小叶小酸梅，算是内层，跟他们还没那么好。” “如果我们四个同时消失，你会么样？”见董小黑面露恐惧，又说，“你想想，遇到我之前的你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还愿意过回以前那种生活吗？现在的你，跟那时的你，是一样的吗？” “不愿！”董小黑斩钉截铁道，“不是！大不一样。” “就是这样。亲密关系是如此重要，甚至影响我们的健康和幸福。有研究认为，社会支持良好、尤其是家庭和睦的人，平均寿命更长，健康状况也更好。” “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的健康和情绪息息相关。有实验表明，处于焦虑状态的小白鼠，更容易罹患癌症。人也一样，天天和家人吵架，想做什么都得不到家人支持，喜欢什么家人都冷嘲热讽，每天怄不完的气，身体怎么可能好？” “得到朋友、家人支持的人，不但心情愉悦，遇到挫折还能奋起面对，就能过上更好生活，获得更大成功，进一步提升生活品质，让心情更加愉快，家庭也就更加和睦，形成逻辑闭环和正循环。” “你再告诉姐姐，你遇到姐姐、小梨以前是什么样子。” “很孤独，没人理解，无人倾诉，没人认可，无人怜惜。就像缩在垃圾场一角的游魂。如果不是有很多天文和ai问题等我解决，一定撑不下去。” “那遇到我们以后呢？” “世界对我笑了。有人在乎我了，我的一切有人倾听，有人看见，有人支持，有人在乎。以前的世界不是黑色就是灰色，连白色都没有。你们来了，我的天空被染成彩色，就像饕貅吸积盘和宇宙射线暴那么璀璨。” “看你这比喻，我都说不好是妙还是糟。姐姐很高兴你这么想，因为姐姐也这样。遇到你以前，姐姐见到好看的男人就想玩，玩完觉得更孤独。说来也怪，你又不帅，但遇到你以后，那颗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了。” “明白了。那姐姐，我们算是亲密关系吗？” “这个一会再说，我先接着讲课。学者们还发现，人并不是越富有，就越幸福。最幸福的人群，是中等收入、有大量闲暇时间和良好社会关系、尤其是高质量亲密关系的人们。” “好了，我理解亲密关系的重要性了。那它到底和友谊有什么关系和差别？” “友谊是松散的准亲密关系，用来区分血亲和家人。一般来说，人们不认为血亲和家庭中存在友谊，只有亲密关系；但宽容一点，家人也可以是朋友。” “反过来，非血缘亲密关系也可视作升华的高级友谊，夫妻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同性或者异性好友间，也可以从普通友谊升级为亲密关系。” “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就是升级了的高级友谊？”董小黑又问一遍。 “嗯...我觉得，还不够。如果你愿意，显然可以升级。”温姐有些甜蜜，又莫名慌乱，“你先等我说完，再聊我们自己的事。” “友谊简单来说，就是你信我、我信你；你帮我、我帮你；而亲密关系要复杂和深入得多。有学者认为，亲密关系应具备六个特点：相互了解、相互信任、互相关心、互相依赖、彼此一致、彼此忠诚。” “听起来也没比友谊高大上多少嘛。” “嗯。一般来说，了解是信任的基础，所以这两点可以视作"你信我、我信你"打了个包。关心和依赖，也可看作"你帮我、我帮你"套餐；只是亲密关系的关心和依赖更加全面和深入。主要差别在"一致"和"忠诚"上面。” “这两点具体是什么？” “一致就是，双方在价值观、为人处世、生活态度乃至生活细节方面，有大量共同之处。有个说法，夫妻越长越像，这就是一致性外显。而朋友间要松散和包容得多，毕竟大家不用每天住在一起。” “朋友间可以在重大问题上存在分歧而相处融洽，只要大家不经常拿出来吵。虽也有因立场和价值观不同而友尽的，但总的来说，友谊不会要求对方一切都跟自己合拍。反过来，只有极合拍的友谊，才会上升到亲密关系。” “天天相处，若不同之处太多，就像穿上不合脚的鞋和不合身的衣服，哪里都觉得别扭。一两天勉强能忍，天长日久就会将之前攒下的好感和恩义消耗殆尽。所以能长久亲密的，一定是一致性很高的两个人。” “一致明白了，忠诚呢？” “忠诚与排他，是友谊和亲密关系的主要区别。例如，你和我们三个女孩之间，如果只是友谊的话，那谁也不会管你。你再跟十个姑娘做兄弟，我们也不在乎；我们去跟别的男生交朋友，你也管不着。” “好像是。” “但如果你想跟我们中任何一个升级为亲密关系，那她就会管你。你只能喜欢她一个，再多一个你就是渣男。相应的，我们也只会回应你一个人的喜爱，如果再和别人眉来眼去，就是不忠。” 董小黑大为不解，“但我听你们说过，舰群里男男女女们，都有很多伙伴，尤其是高帅的和漂亮的。高老庄想拉拢我，就承诺我想娶几个就娶几个。” “那是因为，大家根本就不是亲密关系，只是纯度极高的炮友。”温姐痛苦而不屑道，“就像姐姐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他们才不是姐姐的恋人或伴侣，只是姐姐排解孤独和欲望的工具人。” “好复杂。” “这事一会再谈，我的问题宝宝。”温姐抚弄着他肩头，然后很快放开，又说，“所以你现在明白，有时我们让你选一个好朋友，是什么意思了吧？” “啊！”董小黑连连搓手，“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们早就觊觎我身子！” “德性！”温姐哼道，“你那小身板有什么好觊觎的！别打岔，接着上课！不但恋人、伴侣间要求忠诚，就是子女对父母也会要求忠诚。” “啊？” “多子女家庭常出现这种情况。父母不能完全平等地照顾到每个孩子，总有孩子觉得父母偏心，自己是不被爱、被忽略的那个。在父母步入暮年需要养老时，会有孩子觉得别的兄弟姐妹幼时被照看得更多更好，应该多出力。” “争遗产时也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所有孩子都觉得自己吃了亏，付出多拿得少。为此兄弟反目的比比皆是。”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亲密关系要求忠诚，但朋友却不必忠诚？” “主要还是进化的结果。远古人类资源匮乏，兄弟姐妹间，谁得到父母爱更多，活下去几率就大。谁能拿到更多遗产，自己这支就能壮大。” “动物竞争始于巢穴，同一窝雏鸟相互推挤导致落巢的情况时有发生。人与人之间相对还好，不过大家族乃至皇室里，兄弟相残的情况就十分常见了。” 董小黑想起玉奴提到李琩父子兄弟间的杀戮，点头问道，“那恋人和伴侣之间呢，为什么又要求忠诚？” “女性孕育期很长，而这期间女性获取食物，抵抗风险能力很差；就需要伴侣、也就是孩子父亲提供食物和保护。但绝大多数男人，尤其是远古男人，养活自己都费劲，养一个伴侣两个孩子，已经超限。” “但雄性动物又有广布基因的本能。只要给你们机会，你们中绝大多数都会下水。现在我们有避孕措施，远古可没有。下水就可能让女方怀孕，那问题来了，你们收获的食物，如果只够分给一个女人，给谁？” 董小黑纠结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没错，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会纠结，那就不让你们有机会纠结，从源头上斩断。跟我好了，就不能跟别的女人好，这恐怕就是忠诚和嫉妒的最初起源。” “你看那些孕育期短，怀孕时能自己吃草的动物们，它们要求伴侣忠诚吗？谁管你！只要你有本事追到，不被别人尥蹶子踢飞；只要你干得动，几百头如花似玉的母野驴，随你玩！” “好吧，女人是这样，那男人呢？” “男人就更好理解了！雄性花功夫追女孩，是要传递自己的基因，可不是帮隔壁老王把孩子养大。你想想，节衣缩食费尽千辛万苦把孩子养大，却发现是别人的种，自己反而没孩子，这得多憋屈？” “哈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