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试问天下英雄（三）

一个贪生怕死，刁钻刻薄的人。他如果走到了另一极端，那结果就是疯子。 辛紫衣不想冒险，蒙古人离她越远，辛家堡越安全。 杨忠义是想冒险，因为他们储备的军资太稀少，哪怕一支箭矢。也是射一支少一支。 让一群没受过训练的“弓箭手”，在一百步距离放箭，那除了浪费箭矢，杨忠义想不到其他结果。所以，要改变策略，进行有限度的冒险，才能杀伤蒙古人的有生力量。 杨忠义和辛紫衣，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欢而散。 哈斯部和阿尔斯愣部，几乎是前后脚到达辛家堡。但是，没有马上安排攻城，而是安营扎寨，休息了一天。 杨忠义功力恢复七七八八了，此时目力所及，比一般人要看的远。他道：“搞什么鬼？不会是想趁夜偷袭吧？” 辛紫衣摇摇头道：“辛家堡建在两座大山入口，他们两部同时进攻，怕是施展不开。现在，他们应该在商议，谁打头阵吧！” 闻言，杨忠义往四周看了看，道：“却是一个好地方啊！以后，我也找个类似的地方，过一把土皇帝的瘾。” 辛紫衣白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她道：“你刚才说趁夜偷袭？” “是呀！你今晚多安排一些人，不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辛紫衣道：“与其防备偷袭，不如我们主动偷袭。” 把被动，改主动，未尝不是好主意。 杨忠义道：“你指望，你刚编成的士卒，去偷袭蒙古精锐？” 这不以卵击石吗？ 辛紫衣盯着杨忠义，不说话。 杨忠义指了指自己道：“辛姑娘，你不会想让我带人去袭营吧？” 辛紫衣道：“带人出去，多麻烦，还会给你拖后腿。不如，你一人前往，趁夜杀了哈斯与阿尔斯愣，那这两部军马，不战自溃。” 若换在杨忠义全盛时期，他真敢一人袭营。可如今，他功力还没恢复全部。贸然出击，风险太大。他可是正面硬抗过蒙古铁骑，知道他们战斗力如何。 杨忠义不接这话，转身离开了城楼。 辛紫衣看杨忠义走了，目光转移到小龙女身上。她刚想上去劝说，小龙女也转身下了城楼。 第二日，哈斯部五百人先行进攻。 擂鼓声大起。 一百骑兵进入八十步弓箭射程，然后蒙古骑兵，坐在马背上，拉弓射箭，一排箭雨射上城楼。 瞬间压制着城楼之上，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左右数十架云梯，被蒙古人抬着，往城楼上冲过来。 从中间，有一辆冲车，被推到了前头。 短时间内，让五百骑兵打造复杂的攻城器械，显然不太可能。只有云梯和冲车，这种可以就地取材，工艺简单的，才能弄出来。 辛紫衣大急，这次攻城章法有度。不像上一次，蒙古人驱使百姓攻城那般。她站在城楼的石阶上，周围有护卫举着木板，替她遮掩箭矢。 她急道：“各位可有良策？” 旁边几个，是她刚提拔上来的，在前几天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士卒。 面对辛紫衣的问话，没人出言回答。 就在此时，杨忠义往自己腰间，绑上绳子，嘱咐道：“待会我说拉，你们就使劲拽我回来？” 小龙女点点头道：“放心好了。” 有人回报辛紫衣，杨忠义飞下城楼了。 辛紫衣急忙跑上城楼，只见杨忠义已经飞向了那一百弓骑兵。 一百弓骑兵也不瞎子，反而是蒙古人里头目力最好的。否则也不可能，让他们当任弓骑兵。 一百支箭矢，几乎同时朝杨忠义射去。 可见，蒙古人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强悍，兼训练有素的军队。 杨忠义早有应对之策，他手中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扇子，双手交叉在胸，嘴中大喊：“风卷残云。” 招式名喊出来，总觉得能增加威力。 杨忠义连续扇出一阵劲风，保护自己前身的半圆形方位。 三轮箭矢，没有给杨忠义造成任何伤害。杨忠义飞到了百骑眼前，一脚踹飞了一个，骑在了那人的战马上。然后左手拿扇，右手拿短剑，又打倒身边二人。 他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往一边的弓骑兵杀去。 弓骑兵队形，顿时打乱，无法压制城楼。 辛紫衣瞅见时间，下令城楼上的弓箭手，往城下放箭。 可时机已经错过了，蒙古士兵开始踩着云梯，往城楼上爬了。 辛紫衣预想过这种情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喊道：“倒热油，扔石块，不能让蒙古人爬上来。” 预备役抬着一锅锅热油，跑上来。然后一锅一锅往下倒。 云梯上的蒙古人受阻，推着冲车的蒙古士兵，十几个人举着盾牌，掩护冲车撞城门。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城门就被撞破了。 待城门坍塌的一瞬间，蒙古士兵欢呼雀跃，继续推着冲车往里面冲击。 可一道白色身形，从上方飞下来。单手耍了一个剑花，一剑就杀了三人。 蒙古士兵没见过，长的如此天仙的人物。脑子和手脚都慢了一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身边的人都死的一半多了。 小龙女下手招招致命，这也是杨忠义告诉她的。 战争不是比武，不是赢了就好了。战争是你死我活，需要在最简单，最快速，最省力的方式，给敌人致命一击。 小龙女明显，接受了杨忠义的建议。 她的玉女剑法，本就是一套高明剑法。寻常士兵哪里是她的对手。因此，不到一会儿功夫，十几个蒙古士兵就死在了城楼底下。 小龙女一踢冲车，将冲车横了过来，挡在了城门口。 这也是小龙女急智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城门一破，蒙古骑兵就会蜂蛹杀过来。 冲车横过来的长度，正好可以挡住城门的宽度。 果不其然，哈斯中军擂鼓冲锋，除了他身边的几个亲卫，其他的铁骑全部派出冲锋，冲进辛家堡。 辛紫衣调集人手，派了一百人堵在城门内。个个手持长枪，不管骑兵如何冲锋，只要冲进城门，就刺出长枪。 杨忠义有心阻拦铁骑，可他有心无力。一旦他脱离弓骑兵的队形，去城门口阻挡铁骑。那弓骑兵继续压制城楼，城楼弹指间可破。 不能指望，当了一辈子农民的人，能有多大的坚定意志。一旦意志被吓破，城楼上还能省下几人拒守。 小龙女神色始终没有多大变化，她左手捏着白绸金铃索，右手提着宝剑，站在冲车之上，目视越来越近的蒙古铁骑。 两匹最快的马，冲进了城门，狠狠地撞在了冲车上。马背上的蒙古士兵，握着弯刀，一个从左往右斜下砍，一个从右往左斜下砍。 一左一右，封死小龙女的躲避空间。 哪料小龙女长剑横档，挡住两把弯刀。她自己身子旋转，甩出白绸金铃，同时缠绕在两个士兵脖子上，小龙女用力一拉，拉到了身后。 身后的长枪，一下子刺死了两个蒙古士兵。 随即，又有三匹马冲进来。小龙女抛出金铃，率先击中一人的面颊。而后她剑从下往上，刺进了另一个的脖子。 顿时，血喷如注，溅了小龙女一半的脸颊。 第三个骑兵，想纵马跃过冲车。小龙女运功打出一掌，正中他的后背，那人翻下马来，被长枪刺死。 源源不断的骑兵，或一个，或两个，或三个，悍不畏死，涌进了城门。 杀了一个，还有两个，仿佛没有尽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在小小的城门之中，堆积了人和马匹的尸体。而站在其中的，哪还有那个飘飘白衣，出尘绝代的少女。 有的，只是一个血红色的人形，她始终站在那个位置，没有说出一句话，没有退却一步。 神情，依旧是那个平淡。 只是，她脸上，只有不断飞溅上来的血迹。 终于，城门口已经被塞满了。 铁骑已经无法跃过满满当当的尸首，进入辛家堡了。 小龙女的内力和体力，也几乎见底了。她将自己隔绝在尸首之外，独自面对着还有两百多骑的蒙古铁骑。 战争的法则，不是靠他们这些，没经过血火洗礼的人，能想象的。 杨忠义想的是，他身上绑着绳子，他飞下去打乱弓骑兵的队形，再拉着绳子飞回来。但是，他没想到，蒙古人的战斗韧性这么强，无论他如何冲杀，杀了多少人，他们总能保持队形，与杨忠义纠缠。 而他身上的绳子，也早已被攀爬的蒙古士兵，砍断了。 小龙女守在城门之下，她没想过如何收场。 她只知道，她只要没死，那么一个蒙古骑兵，都别想冲进来。 她没有对谁承诺过，或许只是，她想这么做而已。 她的衣裳，尽是血染。 她的宝剑，已经卷刃。 她的金铃，再也不响。 她默默的踏出一步，继续厮杀。 终于，蒙古铁骑，没有再冲上来了。 他们只剩下惊恐，恐怖这犹如从地狱血海之中，爬上来的血色女鬼。 她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在意她杀了多少人。 一百多铁骑，勒住了马头。握着弯刀，颤抖着双手，死死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