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寻访十爷

在赵菊兰的带领下，牛有铁来到他十爷大门口，入口是一个大洞子门，洞子很深，至少有七八米。 牛有铁好奇，门怎么是关着的，没错，大白天的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确实有些不太好。 随即，他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十爷可能在这时候腿早已经折了。 他十爷是个老猎人，今年才刚五十岁出头，年轻时他身体魁梧强壮，打猎经验丰富，在整个赵家庄村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猎人，唯独性格有些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平时打打野猪、野狼这种大型动物都是他一个人出动，打到后一个人托回来，这让前世的牛有铁崇拜的五体投地，并下决心也要成为十爷那样勇猛的男人。 记忆中，十爷有一次去打野猪，那时是黄昏时分，山里光线很暗，结果给一头野猪伏击了，对方先是把他十爷用棒子嘴挑飞出去摔倒在地上，随后就直接用长长的獠牙撕咬，右腿从膝盖处直接被咬断，连膝盖都咬碎了。 从此就落下一身残疾，如今虽然伤病好了，可是变成了瘸子，走路必须依仗拐杖，因为他性格孤僻，所以从此之后便一直是深居浅出，甚至长年累月都生活在那个深深的地院里。 想到这里，牛有铁深感遗憾，自己要是能再早回来一两年的话，十爷就不会遭遇这样的灾祸了。 健壮的双腿对一个猎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失去腿后，十爷就将自己的猎枪都搁置起来，性格变得更加孤僻。 牛有铁敲了一阵子门之后，不见有人应声，他恍惚间还以为十爷死了，就赶紧问赵菊兰，“十爷今年多大了。” 这话他其实是不用问的，记忆之中，牛有铁知道他十爷前世死的时候已经快六十岁了，那时他或许是觉得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亦或许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其实想想，一个人连自己最喜欢的打猎都不能做，活着确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在一个盛夏的晚上，他拿了一块板砖，熟练地在中间绑上一溜子细布絮絮，把布头挽成他套兔子时的活结，然后套到脖子上把自己吊死了。 几天之后，他侄子赵作民翻过院墙找到他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到他邋遢了很多年的十爷居然很体面地死了，嗯，他把自己吊死了。 虽然死相没办法用眼睛看，但是他十爷把他已经长成的长胡子刮掉，把脸和身上都洗的干干净净，还穿上了他结婚时穿的中山礼服，怀里抱着他老婆的遗像。 他十爷就那样走了，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知道。 面对牛有铁突然提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问题，赵菊兰就很诧异，心说他跟他十爷走的那么近，难道他还没有自己更了解十爷吗？ 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他。 往门缝里瞅了瞅，赵菊兰接着又说：“十爷有可能是睡着了吧。” 随即又忍不住叹息一声，说：“十爷真可怜，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时间，啥时候睡醒啥时候吃饭，也没人提醒他一下，完全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这样下去不糊涂才怪哩。” 同情十爷的同时，她又觉得十爷也是自作自受。 十爷以前是个能干的人，曾在二十岁时就娶到了漂亮的媳妇，他媳妇曾经先后给他生育过三个小孩，但都因病夭折了，后来他媳妇在三十八岁时也不幸因病去世了。 怀着对妻子和三个孩子的深深思念，她十爷坚强地生活着，曾经有人给她十爷牵线介绍了隔壁过桥村的一个寡妇，那寡妇人长得和他媳妇一样也很好看，来时带着一双儿女，但是俩人共同生活了几个月后，因为十爷脑海中总是浮现着结发妻子的身影，并且拿寡妇的短处比妻子的长处，最终两人就不欢而散了。 想到这里，赵菊兰就感到无比的痛惜，心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她十爷更傻的人了。 她忍不住对牛有铁说：“你看看，十爷当初要是不那么倔强的话，现在他至少有人给他做饭洗衣服，而且说不定他的腿还好好的呢，现在这样子，谁家的女人又肯上门来嫁给他呀！” 对十爷的一生，牛有铁其实也是很清楚的，只能说是人各有命，那时候的十爷可能就跟打猎一样执着地爱着他的结发妻子吧。 这种勇气，就连牛有铁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面对赵菊兰的质疑，牛有铁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你一个女人家，你懂啥呀！” 赵菊兰不再多舌，退后了几步往院墙上瞅了瞅，对牛有铁说：“娃他达，要不你从墙上翻过去吧，反正十爷就算是听见了，开门也不方便，咱去看看十爷，跟他老人家说说话，把肉搁下就走。” 稍稍停顿了两秒，接着又说：“早点回去还要给你买枪哩，再晚天都黑了，完了后咱还要去粮站看看麦子是啥情况。” 一听给自己买枪的事，牛有铁心里就格外的高兴。 他点点头，然后走到一棵老杨树跟前，扒着树身上到了墙上，再一蚱蜢直接跳到了他十爷院子里的麦草垛上。 院门打开了。 牛有铁和赵菊兰俩一人拎着一些肉往十爷的窑子里走去，此时他们的十爷果然睡着了，窑门大开着，窑里面黑乎乎的，他十爷身上盖着一床被熏得黢黑的老棉被，头戴一顶破旧的鸭舌毡帽，后脑勺下枕着一块浸满汗油的青砖，乍一看就像是死在垃圾堆里的乞丐一样。 地面上到处是没烧完的烂柴草，锅盖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烟灰。 案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的陶瓷碗都没洗，现在已经和筷子结了冰，冻在了案板上。 总之，他十爷家的窑子里脏的一塌糊涂，完全不能一一的描述出来。 看到这场景，牛有铁心中是五味杂陈，想当年十爷是多么的威风，手拿一根藤条子就敢跟一群野狼对抗，豹子见了十爷撒腿就跑，就连老虎见了十爷也都要畏葸三分。 “那狗日的野猪直接是毁了我十爷的人生啊。”牛有铁在心中感慨。 见此情景，赵菊兰也没有敢直接走上前去查看情况，她隔着眼前的一片黢黑，开口轻轻地喊，“十爷，你睡着了吗？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