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还钱

一回到窑，赵菊兰还没把身上东西卸下，范全秀就已挽着笼一瘸一拐去柴窑抓麦秸。 烧炕是她拿手绝活，她给人烧一辈子炕，懂得如何用最少麦秸烧最热炕，而且半夜还不会凉。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命运齿轮已开始转动，新生活已经开始。 范全秀把炕灰拨弄好，填好麦秸正要点火，这时赵菊兰才想起母亲。 “我妈呢？” “不知道。”牛有铁摇头道，这时他正忙打磨枪管，拿回的炕席他也没顾上去铺。 “有铁，你把洋火呢？”范全秀一瘸一拐走过来问牛有铁。 “洋火？”牛有铁一听，感觉好熟悉的词儿，他往身上摸摸，掏出一盒秦川绿头火柴递过。 “洋火，嗯，是洋火。”牛有铁嘴里念念有词。 “洋火”其实是很早前国内一穷二白时从国外进口来的火柴，因是外来货，像父亲辈人就习惯在前加一“洋”字。 同样，他们也习惯把煤油叫洋油，把钉子叫洋钉，把肥皂叫洋碱，把烟叫洋烟，把啤酒瓶叫洋瓶等等。 现今生活越来越好，很多东西国内也能自产自足，到他们这代人便渐渐不那样叫。 赵菊兰找到母亲，见她积极的样就欣慰，心中温暖无比。 小时候她就喜欢母亲替自己做完所有事，如今长大也依然喜欢这感觉。 她微微一顿故意激将，“咦，妈，你烧炕快的很么。” 范全秀知道她嘚瑟了，就开口叨叨，“你瞅瞅你烧的啥炕？早上才烧，现天还没黑就凉了，连半天都没管到，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敬事烧。” “行行，你烧你烧。”赵菊兰哭笑不得，说完转身要走，她想溜之大吉，小时候她经常这样偷闲。 结果很快就给范全秀叫住，“赵菊兰你干啥去？不忙你现给我揽一笼麦渣去。” 她已自来熟，把这当自己家了。 “好......吧。”赵菊兰故意嘟嘴，就去了。 过一会，老爷子挑一担水嘴里哼哼着歌回来，他无意撇到亲家母在窑里忙烧炕，就好奇。 放下水，看赵菊兰走来，就小声问：“你妈早上不是要走么？她咋还没走呀？” 赵菊兰轻描淡写回答，“我妈她暂时不回，她知道我是这情况，打算侍应我一阵。” “哦哦，也是。”老爷子似懂非懂。 牛有铁已擦完枪，他走出窑，正准备铺炕席，看父亲在现场，便提醒赵菊兰还贷款的事。 赵菊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她笑着道：“达，你等我，我现就回给你拿钱去。” 牛永禄停下等，看这两口子这么积极，他心里怦然又燃起希望。 心情好，他顺手摸出一溜烟纸，打算卷支烟顺顺气。 牛有铁走过去挡住，说：“达，这烟不宜经常抽。”说着，给了父亲一盒洋烟，成品盒装的。 牛永禄没客气，顺手接过，有些激动，仔细把牛有铁端详三秒，然后调侃说，“你小子啥时这样大方了？” 他微微一顿，又严肃起说，“大方归大方，但你可别忘了，你账上现还有一千四百多块贷款哩。” 牛有铁轻松笑着，压根没把那些钱放心上，“达，我知道，您放心，这钱我会一分不少还上的。” 这笔贷款原是一千五百块，兜兜转转，自结婚到现在快五年了，结果才共还不到一百，想想都心酸。 当然，这些钱全是结婚贷款，那时脑子一热，偏偏就看上外村赵菊兰，之后打死非她不娶，犟的十头牛都拉不回。 那时赵菊兰父亲也是狠，一千五百块彩礼一分不少。 那时搞得老爷子心力交瘁，头发都白一圈，怕儿子打光棍，又怕儿子给贷款拖住，一辈子翻不起穷身。 但最终老人家还是想通了，钱可慢慢挣，儿子终身大事不能等。 于是老爷子就在他名下替儿子作担保，从隔壁村专给人放贷的周厚银手里贷到一笔巨款，年利息120块，比银行存款利息高出近两个百分点。 当然那时牛永禄还槛着两头牛，名下也有两孔窑，外加他军人出身，对方放贷也放的放心。 从此牛有铁两口子就勒紧裤带过日子，一有闲钱就先交给父亲，父亲再转手还给周厚银。 开头连续三年牛有铁都还掉近三百块，但后来又欠了回去，而且还越还越多。 老爷子半信半疑，又是无奈，“你小子说的倒轻松，这是一千多块钱，不是一百两百，你看你今年就差点连利息都还不起了。” 牛有铁没再谈论这事，他拿着眼药水去帮奶奶上到眼睛上。 “你这是啥？你要把我眼睛弄瞎呀？”贺明芳好奇，她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奶，您放心，这是眼药水，能把您眼睛治好的。”牛有铁大声解释。 贺明芳随后笑着，她没怪牛有铁，她还夸了牛有铁的孝心。 “你瞅瞅你达，你些哥，他们都没人管我这老太婆子。”说着说着她就抓着牛有铁的手哭上了。 从贺明芳窑走出，牛有铁紧接就去大哥家，把借的化肥钱还上，虽不多，但这钱自己不应装糊涂忘记。 走时，牛有铁当嫂子的面对牛有金说：“哥，剩下的粮，等下回再还你，或折成钱还。” 牛有金也没客气，他点点头，说：“怎么样都行。” 杨宝凤笑着把牛有铁夸赞一番，然后拍着牛新荣肩膀开玩笑，“新荣，你想跟你四达进山打猎不，我看你在家闲的慌，进山打个野猪好过年。” 牛新荣一听，竟莫名心动，但他没说同不同意，正在忸怩，然一回头牛有铁就已走出窑近百米远。 天还没黑，牛有铁又拿剩的钱去二哥家走了一趟。 把赵菊兰给人行门户，及给二庆看病借的几块钱还给了二嫂，至于借的粮，他还是想折成钱还，方便。 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好事，牛有银也没意见。 走时，牛有铁提醒二哥明天打猎的事，并给二哥说不用在意牛进财。 二哥是好面子人，他违心说：“啥球东西，我才不在乎他，没他我照样能进山打猎。” 回时，牛有铁路过牛进财家门口，他本想进去跟牛进财商量明天打猎的事，毕竟牛进财打猎手段也独特，至少放眼周边几个村，没一个猎户敢说自己技术比他好。 牛进财人缘广，认识不少收山货贩子，跟他靠近有利无害，至少能让自己少走不少弯路。 当然他这人生性其实不坏，只是表面看起高冷，瞧不起人是因为在他眼里那些人没有被他看得起的，这很正常，自己有时也会瞧不起一些自己瞧不起的人。 想了想，牛有铁觉得不如对方主动来找好，自己一主动，反而给对方感觉是在讨好，就没必要，反正没他自己照样打猎。 果然，如他想，他刚一到家，坐上热炕没一会牛进财就穿他那双大头羊毛鞋“叮咚叮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