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回家

就此，二人踏上了南下道路。 魏柄忠带队，一行人走的不急不缓。 岳长缨一边行走，一边向唐安介绍着四周的风土人情。 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岳家军曾在各处奋战过，随便指一个地方，岳长缨便能说出他们曾经打过的仗。 不止唐安听的入迷，就连那些随行押运士兵家属的差役们，也时长凑过来倾听。 看着那些差役，魏柄忠也只有一声长叹：“怪不得那十万大军能甘心听从她的调遣，换了旁人怕是也一样。” “民心在此，焉能胜之？” 一行人一路南下，过渡口的时候，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 小渡口几个船只并到一起，以铁索相连，上面再覆盖铁板，便能将车子搭载过去。 看这些船夫们熟练的样子，想来除了唐安之外，其他人也需要运送货物。 至于淮河和长江，就更简单了。 哪里有大型渡船，铺上木板，连车带马，一口气都能运过去，方便的紧。 就这样，一直走了二十多天，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京城。 和北方的赤地千里，尸横遍野不同，京城周围繁花似锦，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叫卖的、唱戏的、听曲的、架鹰遛狗的应有尽有。 到了这，唐安才有一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怪不得皇上一直不支持北伐，这里万般美好，谁又乐意去北方吃沙子？”唐安自语。 魏柄忠闻言脸色大变，私下议论皇上可是大罪。 不过，到这会了，也不是论这罪名的时候了，他赶忙道：“二位，鄂国公府已经收拾出来了，众位将领的家眷，以及老夫人都在那里，您先去那里暂住，等明日朝会，陛下再召见二位！” 听到这话，唐安和岳长缨笑了。 他们来之前最担心的是见不到这些家眷，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不用考虑了。 “好，那我们就等着陛下的召见了！”岳长缨微笑着回应了一下，随后便和唐安牵着那八匹战马向着鄂国公府扬长而去。 来到鄂国公府，只见整个院子已经被侍卫们团团围住。 看到魏柄忠，几名侍卫上前道：“魏大人！” 魏柄忠指了指岳长缨道：“这位便是岳将军。” 侍卫头子看了岳长缨一眼，随即道：“见过岳将军！” “这位是御前侍卫宋进，是陛下派来保护将军和夫人们的。”魏柄忠笑眯眯的解释道。 唐安和岳长缨自然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来监视的，不过二人也不戳破。 而是礼貌的与之打着招呼。 “宋大人辛苦了！” 宋进一本正经道：“奉皇命行事，不谈辛苦，将军既然来了，就请进屋吧，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门，若是没什么事，还请留在府内，等待召命！” 显然，这是软禁的套路，不过却也和了二人的心思。 “好！那就请打开大门，我们要将这些东西带回府内！” 宋进扫了一眼那马车，也没多想，便大手一挥道：“开门！” 几名侍卫来到门前将锁打开，随后，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似是听到了动静，很快几名妇人便从里院跑了出来。 在看到岳长缨的一刹那，几名妇人同时落下了眼泪。 “长缨！” 岳长缨亦是两眼通红。 “嫂嫂！” 她猛扑过去和那几名妇人抱作一团。 唐安并未打扰他们，而是招呼士兵们将马匹和车子一并推进了院子之中。 在二人进入院子之后，朱红色的大门又迅速关上，随后便从外面上了锁。 这小院便再次与世隔绝了。 看着上了锁的大门，魏柄忠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没有得罪岳长缨，也没有得罪皇帝。 至于今后会如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听天由命吧！” 鄂国公府内。 岳长林的妻子崔氏紧抱着岳长缨不肯撒手。 “长缨，你可想死嫂子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 岳长缨笑着摇头道：“我们没事，长林哥他们也都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快去里屋，我们去见老夫人！” 岳长缨也早已望眼欲穿，她忙点头向内院奔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进入内院的时候，她又立刻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嫂子问。 岳长缨回头一看，只见唐安正忙活着将车上的东西往下卸呢！ 看到这一幕，岳长缨急了，她说道：“这些东西一会再弄，先随我去见娘亲！” 唐安哑然：“啊！你们娘俩久别重逢，我去不太合适吧！” 这时，长林嫂子也看出了端倪。 二人刚进门的时候，她原以为唐安只是岳长缨的随从，但现在看来，二人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于是，她赶忙催促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赶紧过来吧！” 唐安还是没挪窝，说实话，此时的他还想着赶紧把电台弄出来，给景楠发个电报报平安呢！ 岳长缨见状急了，她大步流星的来到唐安面前，随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快点走，墨迹什么呢！” “轻点！轻点，手要断了！”唐安被拉着来到了内院。 一路狂奔来到内院，只见这里人更多。 唐安扫了一眼，单是妇人便至少有三十多位，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二十个半大孩子。 她们也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激动异常。 “长缨，你可算是回来了！”众人眼泪婆娑。 岳长缨也和这些人一一打着招呼，有叫嫂子的，有叫婶子的，还有叫姨娘的。 唐安看的眼花缭乱。 一边打着招呼，岳长缨一边往里走，当看到坐在屋内堂椅上的一个妇人时，她的眼泪终是决堤而出。 “娘！” 先前听说岳长缨娘亲还在，唐安便下意识的将其和杨家将里的佘太君联系到了一起。 头发花白，手持龙头杖，一脸严肃。 然而，眼前的岳母却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虽有几缕白发，却不太明显。 而她的脸上，也没有古板的严肃，有的只是和煦的慈爱。 “回来了！” 岳母轻语。 岳长缨送来个唐安的手，直接扑进了岳母的怀中。 当年岳鹏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曾娶过一门亲事，只可惜，那位妻子嫌贫爱富，还虐待岳长缨的奶奶，岳鹏自然不会惯着，一纸休书便将其休掉了。 得知此事之后，当时算是当地富家千金的徐凤莲便不计岳家贫困，嫁给了岳鹏。 并为其生下了数个子嗣。 而岳鹏也一直和徐凤莲恩爱有加。 后来因为岳鹏屡立奇功，赵康封无可封便想把女儿嫁给岳鹏，结果被岳鹏以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理由拒绝。 徐凤莲本想劝说岳鹏同意，但岳鹏却说：此生仅爱你一人。 最终赵康这驸马也没招成。 徐凤莲本人也知节守礼，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对于丈夫公务上的事情，也从未过问，只是默默支持。 岳长缨抱着母亲痛哭流涕，将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徐凤莲则慈爱的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后，无不掩面而泣。 就连唐安也不忍看的撇过头去。 半晌之后，哭声渐歇。 这时，徐凤莲才道：“好了，别哭了，这位是谁，你还没和我介绍呢！” 听到这话，岳长缨才想起唐安还在一旁站着，她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他叫唐安，当时我们水粮断绝，是他为我们弄来了水粮，不然，岳家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妇人们纷纷震惊道。 “哦！这么说，那你就是我们整个岳家军的恩人啊！” “来来来，恩人快上座！”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唐安有些难以招架，他赶忙推辞道：“没有，没有不过是做了一些小事罢了。” 然而，那些妇人们早已将他推到了上座。 唐安也只能无奈接受。 徐凤莲看了看岳长缨，又看了看唐安，说道：“不必谦虚，既然她们都是岳家军的家眷，你救了岳家军，也就是他们的恩人。” “当然，也是我的恩人！” 这话说的唐安更不好意思了，但他又不知怎么答对，最终也只能讪笑。 似是看出来唐安的局促，徐凤莲对着那些妇人们说道：“去，准备吃喝去吧，今天，咱们要为大功臣接风洗尘。” 岳长缨收复旧都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只可惜，本应普天同庆的事情，却没在京城掀起太大风浪。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骂她。 原因很简单，当今的既得利益者，不想要她收复旧都。 一旦旧都被收复，皇帝便有可能北迁重回大梁城。 到时候，他们必定会受到影响。 尤其是本地的朝廷高官。 一旦决定迁都，那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背井离乡，要么辞职回老家。 最重要的是，北方十八部虽然残暴，动辄屠城灭族，但屠刀却还从未落到这些人的头上。 他们没有经历过北境的苦楚，自然难以感同身受，更无法感觉到北方十八部所带来的恐惧感。 但徐凤莲等人不同，她们是真正知晓北方十八部的残忍的。 为了阻挡北方十八部的脚步，岳家军为此付出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其中也有她们的男人，兄弟，朋友。 所以，当得知岳长缨攻克大梁城，正面击溃北方十八部之后，纵使在牢狱之中，这些人依旧欢欣鼓舞。 得此消息，她们死去的那些家人也可以瞑目了。 一群妇人欢笑着离去，屋内便只剩下唐安、岳长缨、徐凤莲三人了。 此时，唐安仍觉有些尴尬，他站起身道：“我去和景楠联系一下。” 岳长缨见状道：“等会，有些话我想当着你的面说。” 唐安止步，徐凤莲也看向岳长缨。 “长缨，你是想说抗旨的事情吗？” 岳长缨有些愧疚的看向徐凤莲，然后点了点头。 后者轻笑：“呵呵，放心，我不似你父亲那般死板。” “抗旨便抗旨了，你克复旧都，立下不世之功，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毕生的夙愿，就算他活着，也不会苛责你什么的。” 听到这话，岳长缨撇过头去，说道：“不止这些。” “如今，朝廷已经将岳家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我们……我们……” 岳长缨结结巴巴，终究还是没说出打算割据一方的话来。 然而，徐凤莲却早已看的透彻，她长出一口气说道：“你爹在时，便不要我管军中之事，现在你是将军，不管做出什么决定，为娘都支持你！” “只要你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下人，便是好的！” 听到这话，岳长缨全身一震。 自小跟随父亲长大的她，自然知道父亲对朝廷是多么的忠心。 她原以为，母亲会和父亲一样，得知此事之后，会对自己严加训斥，甚至以死相逼以全忠节。 然而，母亲确是这般开明。 “娘！”岳长缨的眼泪再次决堤。 徐凤莲也温柔的将其揽入怀中：“是朝廷负你，而非你负朝廷，就算你爹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你的！” 说到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安接过话茬道：“伯母，既然您这么开明，那我们也就实话实说了。” “我们这次来，是打算将你们全数带去朱仙镇的。” “朝廷已经答应，封长缨为岳王，令岳家军永镇北疆。” “今后，我们就要在北方定居了！” 这次徐凤莲没有果断答应，而是神情一黯，说道：“不会那么简单的。” “走到这一步，朝廷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说实话，你们不该回来的！” 岳长缨仰起头道：“母亲在这，孩儿怎能看着你们受苦？” 徐凤莲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孩子，人固有一死，我们这些人注定不能死的轰轰烈烈，但也更加不能连累你们啊！” “若有机会逃走，万不可顾及我等，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唐安算是知道为什么岳长缨会如此敬爱她的母亲了。 他挺起胸膛，沉声说道：“夫人放心，只要你能听从我二人的安排，我二人保证你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