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算命先生

七月流火，大暑，上山村的大旱已经持续两月有余了。 村民们对苍天当然无可奈何，幸好村后的小水塘只是下降了几尺，并没有到干涸的地步，所以村民们暂时也并不熬煎，只是先应付着正午时分的酷暑难耐。 上山村的村口有几株古树，需要几人合抱才能丈量，村民们也说不上来它的年龄，似乎是一直都矗立在哪里，不过原本这些古树下宛若湖面大的荫凉，此刻已经被正午酷烈日光逼迫着缩到了竹席大小。 离开古树的荫凉再往村里走，有一座矗立在村口、小小的青石牌坊，也是进入村子的必经之路，村民们每天都从牌坊下来来回回。这座小牌坊从粗糙的手艺上看得出来似乎只是一个粗笨木匠的随手之作，唯一称道的只是上面书写的“上山村”三个大字，迸发出一股冷酷肃杀之感，似是大家手笔。 按常理来说，此刻上山村的村民们此时都应该在家里摇着蒲扇、打着瞌睡，若家里还有些浮财，他们也还能煎点凉茶、捡点瓜果以消磨暑意。 但是偏偏，就在这大暑正午时分，就在这座青石牌坊下，就在树荫遮挡不到的一边，有一位十余岁的少年跌坐于青石台阶、背靠牌坊侧面的青石墙壁，直面着酷暑的蒸腾。 若此时有人打量这位少年，就会发现这位少年双目紧阖，脸色苍白到骇人，身躯瘦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胸膛更是看不到有起伏的痕迹。 他身上还依旧穿着整洁干净粗布的长衫，在这个槐序时节，任何看到这个少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位因为发痧而倒地的流离失所的异乡人。 顺着少年的脸庞向下，一只毛发干枯、瘦骨嶙峋的狸奴正横卧在少年的膝盖上，这只狸奴长得也并不可爱，甚至带着一丝凶相，它并不像是一只家宠，更像一只因为年老无法狩猎而在这里等待着餐一顿的凶兽。 但很显然，这位少年还活着，他更不是流离失所的异乡人。因为这位似乎已经死去的少年突然就动了起来，他缓缓的伸手从头到尾拂过了这只狸奴的身体，一遍又一遍，这只狸奴则无动于衷，显然它虽然长得不好看，但确实是少年的家宠。 大暑枯焦时节，在赤阳之下，长衫少年轻轻抚摸着狸奴的样子，像极了九冬暖阳里，懒洋洋的耄耋老翁在村口晒太阳的样子。 这种诡异又安静的画面，也只是持续了大约一刻多钟，随着少年突然停止的动作一起停止了。 少年苍白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阵病态的嫣红，然后突兀的大声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如同玉碎冰裂般的咳嗽声，让少年的面容也扭曲了起来。 横卧在少年膝头仿佛一样死去了的狸奴，也在少年咳嗽的一瞬间，从他身上慢慢悠悠的爬了下来，紧接着又死气沉沉的蹭了蹭少年的小腿，似乎是在安慰着少年。 咳嗽了好一会儿，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身边的狸奴，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大黄，没事的。” 这只狸奴是少年捡来的，少年给它起名叫做叫做大黄。 村里的夫子曾经告诉过少年，狸奴取名也是很有讲究的：全身雪白的狸奴经常被称作“尺玉霄飞练”，全身乌黑的狸奴经常被叫做“乌云”或者“啸铁”，身体乌黑四爪雪白的被称为“乌云盖雪”，身子雪白尾巴乌黑则被称为“雪里拖枪”，而像少年豢养的这种橘黄色的狸奴，夫子建议少年还是称起为“金丝虎”更为文雅一些。 夫子起的名字很好，但是少年却没有接受，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狸奴。师傅收养了少年，给少年起了个小名叫做“小狗儿”，说是好养活一些。少年捡到了垂垂老矣的狸奴，为了让它也能多活一些时日，少年觉得还是就叫“大黄”好了，他俩好像是同命相连，都不知道在哪一天会死去和腐烂。 对于少年的决定，夫子也并没有痛斥少年有辱斯文，只是莞尔一笑，倒是夫子的宝贝女儿对这个名字很喜欢的样子，即使大黄从不理她，她也一天到晚“大黄、大黄”的叫着，像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 想到夫子那可爱的小女儿，抬起头的少年嘴角微微拉扯出了一点弧度，连病痛都忘记了一点点。 从村口向远处望去是一片田野，范围并没有多大，此时野田里的禾稻卷着叶子半是枯焦，再远处天边就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大山，叫做东极山。 村子里的人除了一些农户以外，大部分都是猎户，那些猎户每年会登山狩猎，有的人会满载而归，而有的人则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也是上山村村名的来源，猎户们都从这里上山。 少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似乎是被炽热的阳光灼伤了眼睛，然后又微微低下了头，他可能永远都登不上那座东极山了，他的身体允许他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后三里开外的那个小土坡了，一来一回都要耗费他一个多时辰，那座山只是个念想罢了。 就在少年打算再次闭目养神的时候，膝头横卧的大黄却睁开了眼睛，然后转头看向了村外的方向，这是大黄在示警。 少年抬头望向了远处，一道人影正似慢实快的向着自己的方向、确切的说是朝着村子的方向走来。 随风传来的还有一道缥缈的歌诀：“算尽天下英雄路，卦中风云任我呼。多少世事堪不破，慧眼洞察见真途。” 当歌诀声落下的时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已经站在了少年面前，并微笑着向他顿首行礼：“贫道诚惶，见过小居士。” 王易好奇的的打量着面前的老道士，便见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便铺面而来：只见他约莫有六七十岁的样子，须发皆白但脸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和善的笑容，头上戴着覆斗形的道冠，道冠上还刻着五斗星形，左手执着一个白色布幡，上书四个黑色大字——福寿康宁。 少年也连忙挣扎着起身回礼：“我叫王易，老神仙有礼了。” 洋溢着笑意的老道士顺手握住了少年王易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帮少年站稳，但随即就微微蹙眉：“三魂相嫉，七魄流竞...” 少年王易微笑着点头：“最多只有四年好活了，对吧？” （本书可能慢热，所以希望大家多看几章，说不定就对胃口呢，反正免费章节不要钱，笑。另外，新书的追读数据很重要，麻烦大家前期不要养书哦，老王拜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