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陛下圣明

悬江岸边，锣鼓声已经停止了，在狂风暴雨中，原本跪伏于地的众人都已经纷纷起身，默默无语的帮忙收拾着祭祀会场的东西。 就在此时，悬江之上的波涛里又缓缓的升起一道身影，不过这道身边边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风雨全都挡在了屏障的外面。 原本还在收拾着东西的众多凡俗之人在发现这道身影后，还以为是悬江江神去而复返，纷纷神色木讷的又跪伏于地。 只不过现在出现在悬江上空的当然不会是那位悬江江神，而是刚刚才从悬江水府出来的钦天监监副。 钦天监监副看着在跪伏于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凡俗之人，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何至于此。 钦天监监副也是儒门子弟，学习的也是圣人道理，对这些凡俗之人也有怜悯之心。 如果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这位钦天监监副当然也会匹夫一怒，哪怕像刚才那位儒生一死也无妨，但是现在他为钦天监监副，已然不会如此了。 他见过战场上只为争夺一隅之地，数十万将士纷纷殒命的大场面，也见过一道皇令之下，成千数万生民哀嚎而亡，更见过两位练气士厮杀时随手一击，就殃及了一座城池的百姓。 在这千万条生魂下，这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在这千万条生魂下，他也得出了一个道理，只有朝廷好，大家伙才能有好日子过。 一家哭好过一路哭，一路哭好过一国哭。 从臣子的角度来看，这位悬江江神也没有错，陛下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有圣人高高在上，各家大能层出不穷，陛下也是战战兢兢。 当陛下需要一位亲信来监视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射山山神时，这位国舅更是自刎以封江神，为陛下看护江山社稷，要不然陛下也不会默许皇后娘娘偷偷塞给这位国舅一柄气运凝结的神剑护身。 从儒家的大局出发，清虚州这种原本属于道家的管辖之地，现在儒家差不多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对这种事情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芥癣之患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他马某人已经能心平气和的对待此事了。 但这位国舅爷错就错在，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陛下也已经明发圣旨了，他却仍旧我行我素。 所以逼的自己不得不亲自出手，这也是为朝廷大局计。 幸好不是监正大人亲自出手，要不然悬江江神之位又得换新的人了。 钦天监监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跪伏于地的众人开口道：“本官马义展，忝为钦天监监副。” 听到这位钦天监监副开口，跪伏的众人满头雾水，下意识的看向了漂浮于悬江上空的身影，这才发现这道身影身着绯红色的官服，手中还托着一卷散发着金黄光芒的丝帛。 只是众人不知道这位大人出现于此是好是坏，他们只是继续懵懂的看着这道身影。 监副马义展也没有多做解释，他只是直接展开了手中的明黄色丝帛，然后朗声宣读道： “有旨意，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惊闻悬江江神以人为祀，孤甚痛心，昭曰，命悬江江神闭门思过，取消一切祭祀活动，若有再犯，严惩不赦，钦此。” 手执圣旨的监副声音并不大，但在风雨中仍是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边，圣旨的内容并不晦涩，所以众人都先是一愣，随即眼神也灵动了起来。 只是摄于悬江江神的淫威，以及他们并不知道钦天监监副是什么官职，所以众人都只是低着头，偶有胆大的几个人在怯怯私语。 毕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报过官，但换来的是这位悬江江神的变本加厉。 唯有这位刚刚失去了女儿的祭祀，强忍着悲伤抬头问道：“那过几天的祭祀？” 钦天监监副脸上一片和善，语气也很柔和的说道：“都取消了，以后也没有了，即使祭祀也不得以人为祭了。” 这位祭祀愣了愣，然后嗫喏的问道：“那悬江以后也不会发大水了吧？” 钦天监监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柔和道：“不会了，保境安民本就是山水神灵的职责。” 听到这位大官这样保证道，跪伏于地的众人也都大胆了一些，各种议论声也都响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我的孩子啊！” “呜呜呜，再也不用担心了。” “没有祭祀了，再也没有祭祀了。” “……” 议论的嗡嗡声不断变大，最后竟然变成了排山倒海的山呼声。 “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彻了悬江两岸，就连惊雷声也挡不住这种声音，看着那柄已经暗淡的金色长剑重新变得光亮了一些，钦天监监副也是微微点头。 等到山呼万岁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钦天监监副这才继续开口道：“好了，今天外面天气不好，大家还是早早回家吧，如果生病了可不好。” 这样的大官又这样的平易近人，一阵阵的“万岁”声再次响起，直到这个大官又劝慰了几次，大家才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看着民众们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钦天监监副也是喃喃自语。 “民心啊，民心。” 很快，悬江两岸的民众纷纷散去了，独留那位失去女儿的祭祀还在原地。 钦天监监副笑意盈盈的开口问道：“你还有何事？” 只是那位已经缓过神来的祭祀却有些犹豫不决，他沉思了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刚才那位书生郎...”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 钦天监监副微笑着回答道：“他可我儒家的脊梁，我奉陛下之命带他回去，要为他树碑立传。” 钦天监监副说出此话的时候，这位祭祀这才发现，这个大官身后不远处，刚刚就消失不见的白袍儒生的尸体正在水中浮沉。 钦天监监副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为此事而来，这位出自南安书院的儒生没有说的是，他被理儒一脉所看重，此行正是往万川学宫而去。 所以在身死后不过盏茶功夫，就有理儒一脉的大儒亲至大咸，想要问个明白，这才有了陛下的那道圣旨。 只不过这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钦天监监副当然也没有想到，这个祭祀竟然会问起这个儒生，这也正和了儒家的道理，为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 所以钦天监监副的眼光也带着一丝欣赏之色，他劝慰道：“回家吧，多陪陪家人和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然从始至终，这位钦天监监副也没有告诉这位祭祀，那个小女孩的神魂就在他的袖中。 等到这位祭祀也离去后，钦天监监副才终于放出了小女孩的神魂，他伸手轻轻点在了小女孩透明身影的眉心，小女孩透明身影就凝实了一些，木讷的表情也灵动了起来。 随后小女孩朝着这位钦天监监副甜甜的笑了笑，就随风而去，剩下的就是命运了。 再坏的人，有时候也会做一件好事。 于此同时。 大咸皇帝陛下又颁发了一道中旨，大咸皇后纵容亲眷，妇功有亏，罚俸三年，幽闭一年。 不少人都猜测这位皇后娘娘恐怕是要失宠了。 大咸皇宫里。 龙椅之下，一位黑袍男子却有些愤愤道：“陛下，此番惩罚皇嫂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大咸皇帝依旧满脸笑意，只是托着下巴笑道：“泗水为何会觉得过份呢？” 黑袍男子脸色难看道：“儒家逼迫陛下还不过分，难道他们不怕我们又重新投靠道家？” 大咸皇帝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了刚刚走进来的白袍中年儒生，笑道：“那位大儒送走了？” 中年儒生轻轻点头，道：“已经离开了。” 大咸皇帝继续笑道：“那不如我们这位出身儒家的国师大人，告诉我这傻弟弟我这么做为什么不过份？” 中年儒生面色淡然，开口道： “第一，二十四岁的第七楼练气士，乃儒家中坚力量，儒家不保何以立足，陛下此番已经是容情了，所以娘娘只能受点委屈。” “第二，儒家的道是入世，道家的道是出世，亲近儒家乃两利。” “第三，人祭乃禁令，此令乃当年人皇所下，圣人首肯，我们这位国舅爷应该庆幸，出手的不是墨家的墨徒。” “第四，此事本来就是我们的错，现在我们认错了，理儒一脉虽然不高兴但为了大局也退了一步，说起来还是我们赚了。” 顿了顿，中年儒生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然后若有所指的淡然道：“如果王爷还要理由的话，我还能说出几十上百条，不知道王爷还要听吗？” 看着中年儒生侃侃而谈的样子，大咸皇帝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家皇弟懵逼的场面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