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从未叛法

张懋修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能看到法主的传人行走于九州。 自法家归玄金以来，九州上的法家弟子或入大玄，或归入其他各家，再难见真正的法家传人。 所以知道了王易的身份之后，张懋修转身就走。 为了保护王易，也为了保护自己。 但他没有想到王易竟然会主动开口问他，张懋修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道：“你问。” 王易想了想，问道：“何以叛法？” 只听见一言，张懋修顿感浊气大升，眼睛似乎都红了起来，只是当他看到问出此话的少年郎时，却突然好似没有那么愤怒了。 少年郎并不是在讥诮于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看着他，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也带有一丝问询。 张懋修抿了抿嘴，声音艰涩道：“从不敢叛法。” 少年郎眼神中似乎更加疑惑了，他盯着张懋修道：“不是说法家入玄金吗？” 法家弟子尽皆入玄金州，自此大部为大玄效力，所以没有入玄金的法家弟子改换门庭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王易不懂，改换门庭并不是什么很随意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修为尽毁，更有甚者说不定神魂破碎，所以王易觉得去往玄金应该比更换门庭更简单一点吧。 张懋修似乎也明白了少年郎的意思，他想了想后没有直接回答王易的问题，反而是朝着王易问道：“阁下认为，何为法家？” 王易这次几乎没有怎么思索，他早就已经思索过千百回了，所以他语气随意道：“无它，律令耳。” 张懋修第一次主动露出了笑容，不过是苦笑，律令，确实是法家的本质之一，只不过也是最正确的东西。 张懋修苦笑道：“我还以为阁下会说"法不阿贵、以法为教"之类的。” 法不阿贵、以法为教，出自韩行所著的《五蠹》，这个少年郎又是法主的弟子，张懋修还以为他会萧随曹归。 岂料这个少年郎却再次笑着摇了摇头，道：“"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当然没有错，只是若仅仅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懋修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如果这位少年郎是如此想法的话，那就怪不得他会主动认同“法出于儒”这一句了，他就更好解释了。 略微犹豫了一下，张懋修开口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阁下以为何？” 王易细细的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善，但恐怕不好推行。” 张懋修点了点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他继续问道：“法立于上则俗成于下，阁下又以为何？” 这次王易的笑容温和了许多，他抚掌道：“大善，但仍需律令制约。” 随即王易竟然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说法出于儒，原来是想阳儒阴法，互补互益，倒也是一种尝试。” 张懋修神色晦暗不明的观瞧着眼前的少年郎，仅仅从只言片语中，就能猜测出他的想法和计划，不愧是法主的弟子，天资聪颖。 所以沉默了几息之后，张懋修才继续道：“这也是我为何不入玄金的原因，在这里法还能出于儒，到了玄金之后，就一切都不好说了。” 王易听的津津有味，他追问道：“为何？” 张懋修摇了摇头，苦笑道：“玄金州的法家，尊君尚法，法出于君。” 王易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那这还能是法家吗？” 张懋修点头回答道：“当然是，不过是人皇时期的法家，他们一直没变。” 王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能讲讲法家为何突然衰败吗？” 张懋修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不可思议的问道：“阁下不知道吗？” 王易轻轻摇头，微笑道：“师傅从来没有说过。” 张懋修皱起了眉头，良久之后才道：“我只知道是上任法主太过激进，然后导致法家气运三分...” 就在张懋修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对面载着高氏新娘子的舆车车窗上的窗帘微微动了一动，露出了一面温婉的面庞，一双如水的眸子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这边。 张懋修知道是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他突然就摇了摇头，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郎问道：“阁下此行是为何？” 王易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问起了自己的事情，但他还是随口回道：“送封信罢了。” 张懋修又问道：“送完信之后呢？” 王易想了想，微笑道：“送完信就回去了，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 张懋修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他口中喃喃道：“回去好，回去好啊。” 张懋修原本还想隐晦的跟眼前的少年郎透漏一些他们这群人现在的想法，但既然这位少年郎不是为他们而来的，就最好不要在牵扯他入局了。 所以张懋修朝着王易拱手告别道：“阁下保重，居间告辞。” 王易同样微笑告别，“新婚快乐，一路顺风。” 转身欲要离去的时候，张懋修脚步又是一停，背着身子道：“若阁下不想入世，尽量不要透漏您是法主的弟子，红尘多忧愁，出世也是一种逍遥。” 王易没有听懂张懋修的意思，他只是愣愣的发起了呆，法主，指的是师傅吗？ 就在王易还想再问的时候，对方已然大踏步的离开了。 只是张懋修也不知道，当前的法主已然换人了，而十四年前天地间祥云朵朵、登天入圣的那位，正是前任法主，韩行。 法家，已然有两尊圣人了。 张懋修重新上马，引着舆车远远而去，白刻和抱香也重新上了车，他们也再次出发。 车上，抱香依旧跪坐在王易身旁，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朝着王易问道：“那个张懋修找郎君说什么了？” 王易微笑着回应道：“也没有什么，就是聊聊法家的事情。” “哼。” 抱香为王易打抱不平，她声音软糯的说道：“一个法家的叛徒，还有脸来找郎君，活该跌境。” 千金阁亲近法家，抱香是从小就知道的，所以对于这些法家的叛徒，抱香当然没有好脸色。 王易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算叛法，只是走了自己的路。” 看着郎君并无追究的样子，抱香桃花般狭长的眸子也是闪烁了一下，就主动岔开了话题。 “郎君，既然买到布料了，那妾身多给你做几件吧，郎君喜欢什么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