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螳螂捕蝉，黄雀何在？

吴小宝并不是刻意放走高山，只是没办法处理眼前这种复杂棘手的事。 假如他抓住高山，交给日本鬼子，对于南方军来说也是一次重大打击。 现在高山逃走了，他得好好想一想，回去怎样向田中一郎交代？ 他站在街上，繁华的大观园，因为刚才的枪战，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老百姓早就习惯了，日本鬼子到处抓人，只要跟自己没关系，那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等到吴小宝的人撤退，他们还会聚拢来，过自己的日子。 吴小宝亲眼见过大观园最繁华的时候，达官贵人在这里一掷千金，韩长官的姨太太们过来看戏、看电影、买衣服…… 那时候的济南，乱中有序，所有老百姓安居乐业，都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如今，每一家日本店铺里面，都插着膏药旗，已经把大观园变得一半中国，一半日本，光怪陆离，乱七八糟。 吴小宝叹气，这样的济南，中国人度日如年，只有消灭日本鬼子，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他的手下从四面八方过来，全都扑了个空，没有抓到一个南方军的人。 当他们搜索南方军住的地方，只剩下炉子里烧毁的文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吴小宝觉得失望，但同时他不想得罪大将军，避免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继续内讧，这种结果似乎没有好处。 一辆卡车从北门开进来，停在戏院前面，从里面出来的，居然是田中一郎。 吴小宝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几个日本鬼子从车上押下来一个人，竟然是刚刚逃走的高山。 “小宝，你说巧合不巧合？我刚刚坐车到了大观园东北，就看见这家伙鬼鬼祟祟过马路，直接把他抓起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川来的南方军特使高山。” 田中一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这种好运气，连自己都不相信。 吴小宝看着高山鼻青脸肿的样子，顿时一颗心落在冰窟窿里。 他想有意识地放走高山，但这家伙简直是慌不择路，竟然向大观园东北跑过去。 日本军部和车站都在那里，跑得越快，越是自投罗网，不如一直往西，直奔北大槐树。 吴小宝无奈，他已经仁至义尽，高山跑不了，那是他自己的事。 “小宝，不管跑了多少人，我们只要抓住主谋，那就全有了。” 高山看到吴小宝，羞愧地低下了头。 田中一郎走过去，捏住了高山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高山先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都很荣幸能够见到你。南方军在济南偷偷的做了很多事，我实在没办法，才展开了这次清剿行动，千万不要怨我，怎么样？” 高山用力挣扎，田中一郎哈哈大笑，态度十分骄横：“小宝，这家伙是个硬骨头，咱们到底怎么办，才能啃下来？” 吴小宝摇摇头，他过去见过很多南方军的人，全都这样，宁愿死也不向日本鬼子低头。 “先生，就把他抓回去，扔到地下审讯室里。我就不信，到了那地方他们不开口？” 田中一郎拍着高山的肩膀：“高先生，还是面对现实吧，你们南方军在济南的所有据点，尽在掌握之中，我只是不想动他们，只想跟你好好聊聊、泺源公馆的辣椒水和老虎凳早就准备好了，我不相信，你细皮嫩肉的，能够经受那种折磨？” 高山浑身一振，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吴小宝内心忐忑，生怕这家伙突然成了叛徒，什么都交代出来，害得大将军他们全都落网。 到那时，这个家伙加官进爵，靠着出卖朋友兄弟上位。 “杀了我吧！”高山突然叫起来。 田中一郎突然拔枪，枪口对准高山的胸口。 吴小宝不敢看，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南方军的特使死在大观园。 “你真的不怕死？” “当然不怕死，我们南方军，以抗日大业为重，谁都不是孬种。今天你杀了我，朋友兄弟自然会为我报仇。” 吴小宝觉得这些话真是太老套了，他宁愿高山喊几句口号，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高山始终什么都没说，浑身哆嗦，不敢跟田中一郎对视。 吴小宝能够想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家伙看起来就快熬不住了。 “小宝，我本来想把他交给你处理，可是有觉得，他是南方军的特派员，没有相当的关系，做不到这样。你先带他回去，放在地下审讯室，等我亲自审理。” 在田中一郎的指挥下，吴小宝押着高山，回到泺源公馆。 吴小宝把人送到地下审讯室，绑在柱子上，他想说些什么，始终没有机会。 并且他觉得高山这个人并不可靠，已经流露出叛徒的模样，一旦他说错了话，到时候肯定是在田中一郎那里留下把柄。 所以，他守口如瓶，只是默默的做事。 “小宝，你等一等。”高山可怜巴巴的叫起来。 吴小宝先让其他人出去，单独面对高山。 “小宝，我知道你在这里说了算，帮帮忙，让我度过难关。” 吴小宝回到高山面前，这家伙浑身颤抖，眼中含泪，两道鼻涕挂在腮边。 吴小宝叹气，如果高山反水的话，南方就就全完了，济南城所有的据点都将沦陷。 “你想说什么？” “小宝，咱们是熟人，我不想受苦，要么你直接打死我，要么我就投降。” 吴小宝心里有气，但表面上不敢流露出一分一毫。 他就是怕出现这种局面，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叛徒，哪怕每一个人都曾经叱咤江湖，但落入敌人手中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人熬不过那道坎。 “高先生，我什么都不想说，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不要求我。” 高山嘶哑着嗓子叫起来：“小宝，在日本鬼子这里，你有话语权，告诉田中一郎，我愿意帮忙，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只求饶我一条命。” 吴小宝看着高山这幅怂样子，突然觉得大将军他们真的很可怜，有这样一个人充当钦差大臣，对着他们指手画脚，刚被日本鬼子抓住，就直接反水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高先生，一切都随你。我虽然不清楚你想干什么？但你最好有话老实说，不要牵扯到别人。” 面对歇斯底里的高山，吴小宝也无可奈何。 至少他明白，高山已经心理崩溃，日本鬼子对他施加酷刑，肯定是立刻投降，成为一条走狗。 吴小宝真的想不到，过去高高在上的高山，如今一接触到日本鬼子的地下审讯室，竟然如此懦弱。 吴小宝走出审讯室的时候，高山在背后极力的大叫：“小宝，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对我用刑，我什么都说，只要他们想知道的，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们……” 吴小宝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 其实，他很想一枪结束高山的性命，避免泄露八方面军或者南方军的情报，甚至是那批金条的下落。 可是，田中一郎对这件事非常看重，如果他杀了高山，那就等于暴露自己。 他站在门外，徘徊了一阵，这才回厨房去，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整个泺源公馆全都静悄悄的，吴小宝甚至感到，所有窗子后面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起泺口浮桥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觉得一切都看起来十分诡异。 童爷拿走那些金条的时候，行动异常顺利，张先生从童爷手里抢走金条，大将军他们又从张先生手里截胡，一环扣一环，几乎是在一天之中发生。 每一支江湖势力都参与其中，仿佛在同一个人的指挥下进行。 吴小宝猛地做起来，双手按住太阳穴，这件事过于复杂，以至于他觉得根本无法理解。 他能够预感到，那种巨大的幕后力量，在推动一切发展。 可他又不知道，那力量属于哪一方？ 到底是南方军，还是八方面军？甚至是日本鬼子的某个特殊机构？ 可这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让他琢磨不透，只能是连连倒吸凉气。 在洛口浮桥，他算计了宫本那个死鬼子，拿走了那么多金条，但现在自己手里一根都不剩。 他再也躺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很担心，高山说出所有秘密，到那时连张先生他们都会无法避免落入敌手。 等于是田中一郎不会吹会之力，就摧毁了潜伏在济南的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甚至是山贼草寇，乃至于童爷他们。 吴小宝急的跺脚，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罪魁祸首，悔不当初，向宫本下手，如果他不节外生枝，也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吴小宝啊，吴小宝，你到底做了什么？给孙小姐添了这么多麻烦。” 他杀不了高山，但其他人可以，只要把消息送出去，带其他人进来暗杀，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吴小宝越想越是着急，推门出去，左顾右盼，无法决定。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向大将军他们，说出高山即将叛变的消息，他们也不会相信。 这些人始终觉得，四川来的特使肯定是抗日中流砥柱，怎么可能刚进了泺源公馆，就屁滚尿流准备投降？ 吴小宝望着泺源公馆后门，几次想要走出去，但一想到，无法通知南方军杀人，就觉得心灰意冷，裹足不前。 就在此刻，后门外一阵喧哗，有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女人，隔着铁门向吴小宝挥手。 吴小宝赶紧走过去，他看得出，那就是孙青霞。 他把人领进来，篮子里都是鸡蛋。 孙青霞低声说：“我知道高山要叛变，马上跟着过来，想办法刺杀他。” 吴小宝吃了一惊，他当然想有人杀高山灭口，但却不想孙青霞因此陷入险境，那样的话代价就太大了。 “孙小姐，这样做并不稳妥，你杀了高山，未必能逃出去。” 孙青霞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高山这个人身上带着太多秘密，如果他叛变了，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就完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带有两地联络电台的密码本，落在日本鬼子手里，那就等于是瓦解了两军的无线电联络网，所有电台都得被鬼子弄出来。” “但你不能这样做，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如派别人。” 孙青霞摇头：“事情紧急，田中一郎现在还在大观园，考察天皇巡视山东的下榻之地。我已经派人刻意缠住他，至少三个小时之内他回不来，所以说我有三个小时时间杀人逃走。” 吴小宝隔着窗子，看一看外面碉堡上的机枪手，立刻摇头：“不可能，只要你在审讯室杀人，立刻暴露，怎么走？根本都走不了。” 吴小宝刚才心事重重，只是在担心叛徒高山。 如今又多了一个孙青霞，肩头沉甸甸的，几乎要把他压垮。 “小宝，事情紧急，来不及商量，必须要做，就算再危险也得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