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叛徒无罪

吴小宝能够感受到高山的恐惧，对于未来，当一个人无法把握，就会表现出这种六神无主的状态。 吴小宝坐在角落一动不动，高山是叛徒，叛徒早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就是如此。 “小宝，田中一郎跟你说什么了？” 吴小宝把此前审讯那些人的情况说出来，高山笑了：“全都是替死鬼，那些聪明人，不会留在济南城等着你抓。小宝，还是算了吧，别做这些无用功，就让这件事结束。” 吴小宝肯定是想混水摸鱼，但是高山这条鱼到底属于谁，他现在心里还没有定论。 就像水中漂浮的葫芦，飘来飘去，上下沉浮，只能看见，却抓不着。 他甚至觉得，济南城现在的情况，谁都无法一手掌控，就连田中一郎也出现了漏洞，被敌人抓住，就将全部崩溃。 吴小宝似乎感到，自己只要耐住性子等下去，很快就能迎来胜利。 高山重新回到床上，伤口震裂，鲜血从纱布里渗出来。 “小宝，看起来这些人不识抬举，如果还不反击，我就完了。” 吴小宝浑身哆嗦，他亲眼看到，高山差一次遭到二次刺杀，直接命丧当场。 刚才的情形实在凶险极了，这些南方军的刺客，对于高山志在必得，两次刺杀之后，只要人没死，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高先生，不如我们搬到泺源公馆去，在那里会安全。” “不行，德国人医院措施周全，只有在这里才能活下去。” 小宝对于高山的态度，从过去的蔑视调侃，到现在为止，已经变成了敬佩。 一个人能在两次刺杀中活下来，不是侥幸，而是实力的体现。 只不过，这个人见到童爷的时候，态度高傲，令人讨厌，如今躺在病床上，为了求生不顾一切。 吴小宝尊重一切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人，包括高山在内。 “小宝，田中一郎这家伙不地道，只派了这么几个人过来保护我。他想把我卖给那些抗日组织，向外释放谣言，说我向日本鬼子，供述了所有南方军的秘密，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里。” 吴小宝摇头：“田中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你一向尊重，你不要误会他。” “小宝，你这个傻子，日本鬼子一向看重利益，对他们有用的人就是座上宾，没用的就是阶下囚。就像你，现在跟着田中一郎，受他青睐，但假如有一天你失去作用，看一看他会对你什么态度？” 吴小宝并不希望日本鬼子对自己和颜悦色，只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 医生带着护士过来，给高山检查伤口，重新包扎。 吴小宝看到高山腹部的刀伤，每一个口子的宽度超过半寸，周围皮肤翻卷起来。 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活下来，高山真是了不起。 “小宝，等到宫本过来，你跟他谈，我们的意思只有一点，让他老老实实向我们交纳收入的一半。” 吴小宝皱眉，日本鬼子把守黄河浮桥，收了那么多黑心钱，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他刚要开口提问，高山就接下去：“小宝，你只要告诉他，抓住了他好几个把柄，等到天皇来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报送到那里去。你是泺源公馆的红人，想必这一次肯定能见到日本天皇。” 吴小宝再一次觉得头大，他并不愿意跟宫本打交道，这个日本鬼子同样残暴，那些拿钱过河的人，一旦漏了财，就有可能被击杀在半道，身上携带的所有值钱物品，被日本鬼子搜刮一空。 面对这种人，吴小宝觉得，假如跟对方称兄道弟，就等于是拉低了自己的道德标准。 “小宝，你大胆跟他说，如果他想反驳，再来找我。他们赚了那么多黑心钱，分出一些来也很应该。” 吴小宝连续深呼吸，让自己定下神来。 既然他的目标是抗日救国，成就英雄，如今就得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无敌气势，如果连这些事都不敢谈，那什么时候才能成长。 高山说完这一切，精神倦怠，昏睡了过去。 吴小宝远远的看着，心里开始打鼓。 当高山正常说话，不再狐假虎威，吴小宝至少能够接受对方。 可是，他是一个叛徒，就算是吴小宝不再讨厌他，南方军也会依然派人刺杀，永不停止。 吴小宝退出了病房，坐在走廊里。 他想强迫自己静下来，看清楚如今济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侧面传来脚步声，宫本带着人匆匆而来。 “小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张口要那么多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的手里拎着皮包，皮包里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吴小宝摇摇头，他回答不了这种问题，就是因为宫本这家伙多了很多黑心事，已经被人拿住把柄，现在不承认也不行。 这就是一个人疯狂做事，最后遭到的反噬，因为他不把别人当人，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踏上同样一条路。 宫本坐下来，把皮包放在一边：“小宝，高山和田中一郎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吴小宝点点头，实话实说：“高先生肚子里藏着南方军的秘密，只要把这些告诉田中先生，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将会不战自败，这才是大日本天皇最想看到的。” 宫本突然间坐立不安：“小宝，既然如此，我愿意拿钱。” 吴小宝看得出来，这些日本人都很团结，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建立所有人类参加的大东亚共荣圈，将会不惜一切，重金出击。 宫本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刚才去泺源公馆，田中先生说，一切外部事物全都交给你，我就来了。” 吴小宝心头一热，他想不到田中一郎这么关心他。 “吴先生，我们此前的确是消息闭塞，经验落后，但你相信，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吴小宝已经看透了田中一郎的意思，他希望所有人都围绕在他身边，由他来解释外面的人发出来的消息。 宫本现在把吴小宝看得很重，并且知道吴小宝是个草包，任何人都能指挥他，只要给他送礼，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小宝，我觉得事情已经迎刃而解，也许不用如此严肃。” 宫本根本不清楚，济南平静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在外面乡村住的太久了，已经跟当下的世界脱节。 正如高山说的，宫本这个人一旦发现自己被别人抓住把柄，立刻变得老老实实，就像一条毒蛇，被人掐住了七寸。 “小宝，我们至少是朋友，田中先生说过，让我们团结，千万不要分不清敌我矛盾，高山面前你多说好话。” 宫本交出了银票，花钱保平安，反正只要在洛口浮桥待的时间够长，失去的一切都能追回来。 吴小宝无奈，现在似乎高山也掌控了局面。 “小宝，我还想请教一件事，在洛口浮桥的时候，我手里的很多东西全都被人劫走，是不是他们从你手里买到了钱包？” 吴小宝摇摇头，如果放在过去，他肯定反复解释，生怕惹祸上身。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宫本就不敢再问下去。 这就是身份地位发生变化，应付别人的手段也跟着改变。 宫本准备告辞，又恋恋不舍：“小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想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跟高山走得太近，田中先生怀疑，他只不过是别人抛出来的诱饵，谁跟下去，谁就要死，都是朋友，提醒你一声。” 吴小宝冷笑，这些事情，他早就被高山提醒过了，处在各种势力交汇的地方，他的处境十分尴尬，不得不两面三刀。 宫本终于走了，吴小宝松了口气。 面对这个日本鬼子，他总是不敢大意，生怕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所有潜伏者都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尤其是吴小宝，他总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浮萍一样，依附在别人旁边，一旦被人揭穿，那就死得比谁都惨。 吴小宝去见高山，把所有情况重复一遍，高山冷冷一笑：“宫本这家伙不甘心，我敲诈他，是想救他，如果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他凭什么在济南混得下去？” 吴小宝也觉得事情的确如此，当前是日本鬼子的天下，高山是田中一郎面前红人，谁都不敢动他。 就算是宫本想玩什么花样，高山也会奉陪。 吴小宝试着问了一个问题：“外面都说你是汉奸，但你说过，从来没向鬼子透露过南方军的任何情报，真的还是假的？” 高山点头：“当然是真的。” 吴小宝大惊失色，对于高山佩服的五体投地，对方还没有说出任何情报，就已经把田中一郎耍到团团转，这种本事真是了不起。 对比高山，吴小宝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无法为田中一郎提供任何情报。 同时，手无缚鸡之力，日本鬼子看上他，也算是个奇迹。 当然，他的心始终在孙青霞那边，只要有任何机会，都会向日本鬼子开刀，他是真正的中国人，被骂成汉奸，更加委屈。 “小宝，不要想太多，人家怎么说都跟你无关，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就从这句话，吴小宝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之前，他做的任何事情不是为了讨好田中一郎，就是为了讨好高山，或者童爷，根本没有想到自己。 如今幡然醒悟，只要是从日本鬼子那里得到情报，那就可以高价卖出，凡是买情报的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就算是吃了亏，他们也什么都不干，等待下一次机会。 吴小宝弄到钱，就是为了献给八方面军，记在孙青霞账上，都是对方的功劳。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哪怕自己没有得到一块钱，心里也美滋滋的。 他陪着高山住在德国人的医院里，似乎暂时之间获得了宁静，根本不和日本鬼子打交道。 假如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总之吴小宝信奉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陪着高山，也是为了挖出对方的底细，一旦对方出现重大失误，吴小宝就能继续上位。 他想发现高山的破绽，几乎双眼一眨不眨，偷看着高山的一举一动。 直到最后，他确信高山没有破绽，的确是投降了日本鬼子，不跟外面联系。 发现护士给他递纸条的那个细节，吴小宝没有告诉任何人。 到了第二天，田中一郎亲自过来探望高山，手里拎着礼物。 两个人见面，高山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告诉田中一郎，再有一周就能回去工作。 二楼办公室一直要给他留着，不能让别人使用。 “那是当然，高先生，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可是，你得遵守自己的诺言，告诉我南方军所有的总部据点，包括北平和上海那边，你要想在天皇陛下面前立功，就得这么做。” 吴小宝在旁边默默的站着，不急不躁，也不搭话。 “田中先生，我当然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不用你提醒，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如果能面见天皇陛下，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