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一命换一命

吴小宝很清楚，只要他去向田中一郎说情，对方一定怀疑他的用心，所以提提前跟这三个厨子告别，等于是说，如果那边犯了错就回不来了。 三个厨子听不懂他的话，还以为他要远行，笑着送他，。 吴小宝一个人去了小楼，进了田中一郎的办公室，田中一郎正在闭目沉思。 他的面前摊开了满桌子地图，足足有七八张。 吴小宝走过去，田中一郎睁开眼：“小宝，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问你，南山土匪草寇，究竟值不值得我们担心？” 吴小宝一愣，过去日本鬼子从来没有剿灭土匪，只是听之任之，而土匪也不敢跟日本鬼子正面对抗，更不敢进城骚扰。 “先生，韩长官在的时候，曾经几次剿匪，但是土匪越来越多，根本杀不干净，只是，这几年日本人进了济南，土匪就老实了很多。” 田中一郎笑起来：“没错，从济南到长清，我们已经绘制了土匪盘踞的山头详细地图，只要他们轻举妄动，立刻派人围剿，我们的山炮和迫击炮，都能直接对山里进行打击，山贼害怕我们的攻击，才老老实实往南面去，烧杀抢掠，不敢往北。” 吴小宝咬了咬牙，山贼烧杀抢掠，日本鬼子也是如此，老百姓水深火热，盼不来大救星。 “小宝，如果你想剿匪，先从哪里开始？” 吴小宝认真的想了想，那肯定是从长清或者章丘，毕竟那边天高皇帝远，以前韩长官在的时候就管不着，如今土匪继续往深山里逃走，通往他们的巢穴只有羊肠小道，日本鬼子的大炮运不上去，只能靠着单兵作战。 “先生，还是从长清开始吧，那边的土匪十分猖獗，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下山骚扰老百姓，你们打死了土匪，老百姓也愿意。” 没错，小宝，长清火车站那边的驻军也是这样说，他们的线人混迹在土匪窝子里，土匪早就对长清火车站的货物垂涎欲滴，如果不是守军一直日夜看守，恐怕他们早就动手了。 “这一次，我想调集两个中队，超过四百人，直接上山，杀个一干二净，然后把土匪的巢穴一把火烧光了，让他们无家可归，你说怎么样？” 吴小宝挠挠头，土匪里面其实也有好的，如果就这样一刀切，全都干掉，恐怕老百姓也不赞成。 “小宝，你的意思是，精挑细选，坏的杀掉，好的招安，对不对？” 吴小宝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现在站在泺源公馆里，屁股坐在日本人的板凳上，当然会帮着日本人说话。 如果完全消灭了长清的山贼，日本人在长清火车站的物资中转，就变得顺畅很多，不用担心外面有人抢劫，日本鬼子就过得更舒坦了。 “先生，你深谋远虑，肯定看得比我清楚，我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千万不要在意。” “小宝，你错了，你是本地人，知道本地这些山贼的习性。” “其实我也知道，过去在日本，也有很多海盗肆虐海上，但他们都是无辜的渔民，没钱生活，逼不得已，就像你们山东的梁山好汉，也都是被贪官污吏逼着上了梁山一样。” “所以，我已经告诉长清火车站那边，命令线人，继续摸底调查，看看哪些人能够策反招安？那些人顽固不化，直接杀掉。” 吴小宝一想起山贼，脑袋里就嗡嗡作响。 以前，山贼也曾经流窜到吴家堡一带，把秋天的粮食全都抢走，老百姓家里的鸡鸭也一个不剩，看到漂亮姑娘，直接抱到马背上拉走…… 总之，老百姓受够了山贼，如今日本鬼子和山贼火拼，老百姓只会拍手叫好。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消灭山贼？” 田中一郎笑了：“我只是有这样的打算，北平那边，华北日军总部传下命令，要打通东西南北经济命脉。” “枣庄那边，被游击队和飞虎队弄的人仰马翻，华北军部很没有面子，已经多派了几个得力的干将，直接空降枣庄，要在那里对游击队展开彻底搜索。” “我们在济南，还稍微好一点，不至于跟那些土匪正面对抗。” 按照吴小宝的想法，土匪越多，日本鬼子越难干，他们在中国的行动就会举步维艰。 而像田中一郎这样的所谓忠臣，将会越来越受到日本天皇的刁难，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打退堂鼓。 所以，现在他还得给对方加一把火，添一把柴。 “先生，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日本军部那边的人不听你的，你只能指挥泺源公馆，所以济南城内的很多事情，是好是坏，都跟你无关。” 田中一郎苦笑起来：“事情不能这么说，所有日军部门都是一盘棋，很多事到最后还是推到我头上来，让我应接不暇，幸好有你帮我出谋划策，省了很多力气。” 吴小宝有些惭愧，受到田中一郎的夸奖，觉得又惶恐又恶心。 “先生，我过来是有一件事相求，能不能先把地下审讯室那些人放了？” “以前我就说过，你不允许，可现在济南老百姓仿佛一个火炉，火炉里的柴越烧越旺，如果我们硬要把火炉浇灭，带来的后果是什么，你很清楚，对不对？” 山中一郎笑了：“那是当然，小宝，你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想拯救这些中国人，期待他们对你感恩戴德，让你成为济南的领袖？” 吴小宝立刻分辨：“先生，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觉得，我们抓了那么多人，已经拿到一部分军费，应该适可而止，如果继续逼迫这些人，他们忍无可忍，民不聊生，那就跟咱硬碰硬，是不是很可怕？” 这些理由吴小宝想了很多次，到现在往外说的时候，还是磕磕绊绊。 在田中一郎面前，他一直感到自己抬不起头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面子没面子，任何事情，还得等对方批示，自己无法擅自做主。 想到这一点，吴小宝的心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再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不能干掉日本鬼子，所有中国人，都会被日本鬼子蚕食干净，一个不剩。 以后就算国人不想灭，死的也差不多了，后续的这些无用文官，他们怎么懂得抗日？只能做亡国奴。 吴小宝此时此刻内心烦乱，不敢再待在小楼里，恐怕马上就要晕倒过去。 “先生，我先回去，准备午饭。” “小宝，做饭的事情不用你考虑，要知道，现在我需要身边都是人才，而不是饭桶，几顿饭不吃没关系，几天不进步，我们日本人就要被其他国家的人追上，你说这几分钟重要不重要？” 吴小宝无法回答，他只知道，过去济南人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结果在田中一郎这里，就连吃饭也有问题。 看起来，日本鬼子的口味太刁了，想伺候都伺候不好。 “小宝，你记住，日本人为什么要到亚洲大陆来？好好的待在岛上不行吗？就是因为这里有不平等现象，我们必须来主持公道，行使正义。” 吴小宝突然发现，田中一郎一定是疯了，所有的不平等现象，是日本人带来的，而不是中国人。 中国人欺负中国人，是家里的事，日本人欺负中国人，则是外面的事，如果里外都分不清，那还算什么中国人？ “先生，我已经糊涂了，回去好好想一想，真的很难回答你的问题。” “”小宝，你不能走，站在这里等我说完。 “我们抓了这些人，他们手里有钱，只是不想拿出来。” “这些钱是哪里来的？是他们压榨中国百姓赚来的。” “逼着他们拿出来买自己的命，让他们明白，天道轮回，谁做的事必须接受惩罚。” 吴小宝看着田中一郎的脸，这个鬼子戴着金丝边眼镜，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但实际上狼子野心，可恶之极！ 如果泺源公馆不抓这些有钱人，恐怕现在的济南还是风平浪静，但他为了向日本军部表忠心，非要筹集那么多军费，简直是刮地三尺，敲骨吸髓。 吴小宝觉得太阳穴又疼又胀，日本鬼子这样做，已经触犯了中国人的底线，再不觉醒，就要被日本鬼子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小宝，现在我实话告诉你，地下审讯室那些人，一个都走不出去，而且我还要继续抓人，已经让线人拟好了黑名单，只要上了名单的，一个都跑不了。” “他们过去赚了那么多钱，锦衣玉食，吃喝享乐，现在必须把吃下去的吐出来，这就是我为中国人做的事。” 吴小宝无言以对，中国人并不需要田中一郎做这些事，恰恰相反，中国人希望的就是天下无事，那么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 如果日本鬼子不在城里烧杀抢掠，不牵着狼狗四处要钱，那济南人总能逆来顺受，忍下去。 可现在，忍无可忍，还能怎么忍？ “小宝，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得顺应我的想法，劝这些有钱人老老实实拿出五千大洋，把自己的命收回去，不然，死在这里，连口棺材都没有，你说对不对？”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上就到地下审讯室去，挨个劝说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交钱，否则，后果难以想象——有钱买命，没钱的话，找个年轻的过来，一命换一命也行！” 吴小宝想不到，祸从天上来，自己又摊上这么多事儿。 他想摇头拒绝，但田中一郎摘下眼镜，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小宝，这是考验你的时候，如果你能完成这件事，天皇那边我一定多多美言。” 吴小宝忍不住皱眉，天皇到山东来的事，八字没有一撇，已经被田中一郎屡次拿出来说事儿。 “先生，那就只能这样，我会努力劝说他们，如果他们不肯拿钱，那也没有办法。” 田中一郎笑了：“只要你出马，没有干不成的事，小宝，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