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两头受气，枪手逼宫

他观察到地下审讯室方向，日本鬼子进进出出，押进去一些人，又送出来一些人。 他能明显感觉到，送出来的都是老人，押进去的都是中年人。 也就是说，田中一郎还是顾及到济南人的愤怒，把那些身体不好的老年人全都送走，免得在地下审讯室出了问题，到时候济南人把账记在他头上。 吴小宝暗暗的松了口气，济南人的愤怒还是有点用的，让日本鬼子不得不有所顾忌。 又有一辆卡车开进来，上面跳下十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得出，全都是练家子。 吴小宝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他明白了，这就是田中一郎又弄来的打擂台的人。 看来明湖擂台赛势在必得，这些日本鬼子走路的时候，身子摇摇晃晃，下盘很稳，同时，人与人之间，相隔三步远，跟普通人走路姿势完全不同，就仿佛每个人都是一尊大神，各有各的气场。 吴小宝暗自吃惊，田中一郎做事稳中求胜，所以他找的人肯定都是精挑细选，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吴小宝想起，现在童爷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肯定不会全力以赴应付擂台赛，而八方面军和南方军，忙着刺杀日本鬼子，对于这件事的兴趣已经降到最低。 吴小宝早就想过，这场擂台赛其实对于济南人，乃至北方人，都很重要，日本鬼子想灭中国人的威风，中国人也想凭着擂台赛，让全国人民都激起抗日的勇气，不在意擂台上的胜负输赢，只在意谁能坚持到最后，把擂台赛打下去，双方一交手，就是定生死。 吴小宝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无比的紧张。 过去孙青霞说过也要上擂台，这让吴小宝惴惴不安，他的能力不如孙青霞，但却想保护对方，不让对方受到半点伤害，最好是从济南全身而退，最后迎来终极解放。 田中一郎出现在小楼门口，热情的跟那十个人握手，然后把他们请进去。 一个传令兵跑过来告诉吴小宝：“田中先生说，为这十位日本贵客加强营养，伙食费翻十倍，好好做饭，不要考虑价钱。” 吴小宝点头，他明白了，日本鬼子做事埋的都是长线，而济南的老百姓为了生存，捉襟见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明湖擂台赛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吴小宝答应着，但心情渐渐变得无比低落。 他吩咐三个厨子做事，但看着锅碗瓢盆儿，就恨不得抓一把砒霜，直接拌在米饭里，让这些鬼子上西天！ 三个厨子看见吴小宝心情不好，也不敢出声，手脚比平时麻利了很多。 吴小宝正在沉思，田中一郎一步跨进来：“小宝，我有话跟你说。” 吴小宝跟着田中一郎，到了院子的角落。 “小宝，这十位贵客，是我千挑万选请回来的，他们将会参加明湖擂台赛，这一次，北平和上海两边都派了官员过来观摩，所以万无一失，是我唯一的选择。” “厨房这边我最放心你，虽然原先也派人过来监督，但实际上整个济南城，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吴小宝赶紧点头，他不能得罪田中一郎，不然，就有杀身之祸。 “小宝，我以前就想过，要在芙蓉街开一家日本馆子，美亚子也这样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件事你赶紧张罗，上一次挑选了厨师，这一次挑选地方，一个月之内饭馆就要开张，能不能做到？” 吴小宝挠了挠头，如果他答应，就被卷进漩涡，以后再也脱不了身了。 “先生，我真是一窍不通。” “小宝，你只要回答我，能不能行？愿不愿意？” 吴小宝抬起头，田中一郎的两眼变得冷峻起来，射出两道寒光，死死地刺在他的脸上。 “先生，我答应。” 吴小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缩了缩脖子，仿佛缩头乌龟一样，任由对方摆布。 他实在没有办法，如今的泺源公馆，田中一郎一手遮天，不管是让他当厨子，还是去当饭馆的主人，都是一句话的事，他不听指挥，事情就麻烦了。 田中一郎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小宝，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为难。” “现在在济南城，美亚子也是没有能够相信的人，虽然东京来的老乡很多，但那些人水平低劣，她都看不上，只有你，能让她放心。” 吴小宝心里暗恨，自己不过是芙蓉街的一个小混混，美亚子反而缠上了他，让他无法脱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田中一郎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吴小宝的手里：“小宝，这是五百大洋，你先去帮助美亚子找地方，算是定金，后续我会投入两千大洋，任由你们使用。” 吴小宝无奈，只能接过银票。 “小宝，现在你去找美亚子，告诉她，她原先说的计划我完全同意，这家饭馆会以你的名字命名，最后里面所有的菜单由你决定，你就是菜馆的大股东。” 吴小宝只好答应，做不做股东都一样，他觉得给日本鬼子干活，就算开了饭馆，也没有中国人来吃。 “小宝，一切都拜托了。” 田中一郎在吴小宝肩头上拍了拍，得意的笑着，向小楼走去。 吴小宝看着田中一浪的背影，就知道自己又被对方摆了一道，不管怎样抵抗，田中一郎就是有办法逼迫他答应。 吴小宝暗恨自己懦弱，日本鬼子牛不喝水强按头，他也没办法摆脱。 他拿着那张银票，出了后门儿，去芙蓉街，一路低着头，沮丧到了极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难以摆脱田中一郎和美亚子的毒手，到最后死在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手里，那真是太冤枉了。 日本鬼子是他的死敌，父老乡亲死在鬼子手里，他是来报仇的，弄来弄去，反而变成了帮凶。 经过西门大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两腿沉重，仿佛挂着两个冰坨子，怎么拖都拖不动，索性在旁边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着头，一个人发愁。 他有种预感，帮助美亚子做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随时都会被南方军的群刺客干掉。 在芙蓉街，表面上看，全都是日本商号，实际上各条胡同出去，都是中国人的地盘，那些刺客埋伏在小巷里，暗中开枪，谁也躲不过。 有个人站在吴小宝面前，停下来。 吴小宝抬头，看见的是美亚子关切的眼神：“小宝，到底怎么了？我要去泺源公馆给你送饭，正好看到你坐在路边，真是太巧了。” 吴小宝胸膛里堵得慌，但不得不装出笑脸：“刚才田中先生给了一张银票，让我告诉你，你的计划他完全同意，五百大洋是定金，后续他还能投入两千大洋，让你放心的去找房子，开饭馆。” 吴小宝觉得自己这些话完全是在胡扯，给田中一郎当传声筒，自己都不相信。 他甚至觉得，在芙蓉街开一家日本馆子，就是对所有济南厨子的最大侮辱，让“鲁菜”两个字蒙羞。 中国人被日本人压迫，替他们干活，但绝对不能吃日本人的饭。 美亚子笑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一家日本饭馆开在济南最古老的商业街，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创意，想起北平和上海那边的有钱人到了济南，也会到芙蓉街来用餐，到时候，中日两国人民和睦相处，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大东亚共荣圈？” 吴小宝忍不住冷笑，美亚子说的话简直如同放屁，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那都是日本鬼子编出来骗鬼的，中国老百姓受尽了欺负，又怎么可能跟日本鬼子搅在一起？如果有，不是汉奸就是傻瓜。 “美亚子小姐，我把银票交给你，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吴小宝成心诚意的把银票拿出来，双手递过去。 美亚子摆了摆手：“田中先生说过，只有你能帮我，银票放在你那里，找房子，布置饭馆，都由你来负责，你就是大股东，我就是甩手大掌柜。” 吴小宝不想开玩笑，但只能陪着笑脸。 西门大街上行人不多，每个都脚步匆匆，因为这个地方南边是泺源公馆，北边是被日本人占据的芙蓉街，中国人从这里走十分胆虚，所以越走越快，生怕惹麻烦上身。 吴小宝看看泺源公馆的北门，三个土匪被机枪射杀的地方，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土，鲜血被遮盖，再也看不出来。 “小宝，我正好想问你，上次说要给你做一身和服，你选什么颜色？” 吴小宝觉得头大，他不能想象，自己穿上和服的样子有多么难看，就仿佛大猴子一样。 他连连摇头：“美亚子小姐，我穿这些破衣服习惯了，还是不要为我做和服，那是浪费，好意心领了，以后再说。” 美亚子笑起来：“田中先生说过，以后他会号召济南所有的有钱人，同时必备两套会客的衣服，一套是中式的长衫，一套是日本和服，如果谁没有钱买衣服，他会让我这边免费赠送。” “总之，一句话，和服将会成为济南人衣柜里必备的衣服之一，你觉得怎么样？” 吴小宝渐渐地不能忍受，他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气越来越多，容纳不下，肚子和胸膛全都鼓起来，几乎要猛烈爆炸的样子。 田中一郎和美亚子看似轻描淡写，但都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美亚子小姐，还是算了吧，我真的不需要。” 吴小宝现在对于生死特别敏感，刚刚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有两个人，从西更道街那边转出来，脚下加快，一直向这边走。 两个人的双手全都插在口袋里，弯腰低头，仿佛两头野猪一样，有几个行人跟他们走了个面对面，被他们斜着肩膀撞开—— 吴小宝心里叫苦，感觉大事不妙，立刻拉着美亚子，向哨兵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他反应虽然快，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人飞奔起来，双手抄枪，四支手枪同时开火。 吴小宝吓的够呛，拉着美亚子飞奔。 美亚子尖叫一声，脚下的拖鞋跑掉了，只能赤着脚，跟着吴小宝跑进了泺源公馆的北门。 哨兵开枪还击，但很显，这两个人早有准备，借着旁边大树的遮挡，连续开枪，射杀了门口的两个哨兵。 吴小宝想不到，这两个人如此勇猛，直接冲进了泺源公馆北门。 吴小宝一边叫苦，一边拖着美亚子，往小楼那边跑。 最可恨的是，他原来以为门口的机关枪会开火救命，但这一次机关枪后面没人。 两个大汉冲进来，一边射击，一边大叫：“干掉日本鬼子，干掉狗腿子，干掉狗汉奸吴小宝……” “杀光日本人，为南山兄弟报仇！” 吴小宝就感觉到，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其中一颗还射穿了他的衣襟。 此时此刻，如果他一个人快跑的话，肯定能逃进小楼，全身而退。 但他手里还拽着一个美亚子，根本不能放开，如果这时候把对方丢下，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小宝，你快跑，他们是杀你的。” 吴小宝咬紧牙，关死死抓住美亚子的手：“赶紧走，他们杀日本人，不是杀我。” 吴小宝抬头看，所有的机枪孔一片沉默，就好像一场噩梦，被人追杀，帮手全都不见了。 他大叫起来：“田中先生救命……赶紧开枪，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