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十杀一

朱慈烺当然听出了朱纯臣话中对马武的威胁之意，但他现在没有证据，马武又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还真拿朱纯臣没办法，顶多是个失察之罪，就算闹到崇祯那里，以崇祯对待勋贵的宽厚，顶多罚俸了事。 “臣等有眼无珠错用小人，还请太子殿下治罪！” 朱纯臣见马武将事情都担了下来，心里顿时一松，当下作势便要下跪谢罪。 本以为朱慈烺会稍微顾忌自己的国公身份及时的阻止自己下跪上演一出君贤臣忠的戏码，可没想到这个小太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朱纯臣没有办法只能咬牙跪下，身后的定国公徐允帧见情形不妙也跟着朱纯臣跪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朱慈烺将目光看向刚才将那十几名假冒京营兵的泼皮压过来的武襄左卫千户问道。 “末将武襄左卫千户萧见贤！” “萧见贤，好名字！你给本宫带着这个大明的败类去军阵里，把那些胆敢冒充大明官兵的逆贼都给本宫择出来，胆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萧见贤得到命令后抱拳退下，从点将台后调出三百官兵押着马武杀气腾腾的冲着京营军阵而去。 萧见贤在马武的身上搜到了京营的花名册，随即按图索骥，将手下的几百人分成几队分别对在场的京营兵进行甄别，一旦发现兵丁为假冒立即押出队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点将台前的空地上就跪了数百名假冒京营兵的泼皮和流民。 孟兆祥此时脸上却浮现起一丝忧虑之色，京营勋贵吃空饷的情况他有所耳闻，来京营之前对于京营的情况他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曾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太子还是太冲动了，看这个样子恐怕冒充京营官兵的人数不下数千之众，此事没有证据不能和成国公撕破脸皮，这几千人要怎么处理？冒充官兵是死罪，难道要全都杀了？ 太子是国之储君，还未登基难道就要落个弑杀的恶名？如果太子的名节受损，自己怎么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一个接一个的人被武襄左卫的官兵从军阵中拽出来，孟兆祥的脸色也阴晴不定的变幻着。 此时朱纯臣的心情不比孟兆祥好多少，他本身年龄就不小了，又一直养尊处优，这跪了快两炷香的时间他的双腿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身后的徐允帧虽然年轻但身子骨还不如朱纯臣，此时已是跪的脸色煞白满头虚汗，本想缓缓的挪动一下双膝缓解一下痛苦，却因跪的时间太长痛的他闷哼一声。 似乎是徐允帧的这声闷哼打断了朱慈烺的思路，朱慈烺朝二人瞥了一眼，好像是刚刚才看见跪着的二人。 “成国公定国公可是我大明的柱石，怎么能让二位跪着，赵敬还不赶紧扶二位国公起来！” 朱慈烺这句话说的朱纯臣二人面红耳赤，对着要走过来的赵敬连连摆手，二人相互搀扶挣扎着站起来，连连向朱慈烺谢恩。 朱慈烺确是冷笑一声。 “虽然此事全是那马武做下的，但你们两个一个是京营总督，一个是提督京营勋臣，对手下将官竟然放纵到这种地步，难道就一点罪过都没有？” 听到朱慈烺似有发怒之意，二人赶紧颤抖着双腿又趴在了地上。 “臣有罪，全凭太子殿下吩咐！” 朱纯臣徐允帧再次将头磕在了地上，此时萧见贤拿着一本名册小跑到了朱慈烺身边。 “回禀太子殿下，除三千营和神机营之外，校场共有步军一万一千人，冒充者有五千七白人。” 听到萧见贤的回禀，朱慈烺的脸更加阴沉，孟兆祥和刘文炳的脸色也不好看，仅这万余人空额就达半数，那京营的可用之兵还能剩多少？ “殿下，这几千人要如何处置？” “允吉先生，冒充官军按大明律应当如何处置？” 孟兆祥看出了朱慈烺眼神中露出的杀意，此时太子眼中透露出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像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帝王。 但事涉太子声誉和几千条人命，孟兆祥绝对不能视若无睹，如果因为此事太子变得弑杀，对大明来说恐怕将是另外一场灾难。 “冒充官兵按律当斩，只是这几千人中有大部分人是京郊的流民，罪无可恕但情有可原，还望太子殿下三思啊！” 孟兆祥说完话后紧盯着太子的脸色，朱慈烺的脸色依旧阴沉，京营糜烂如此实在让他震惊，如果不行雷霆手段怕是镇不住这些勋贵，以后京营的改革怕是会更加艰难。 只是如果让他将这五千多人全部处死他还真下不了这个狠心，孟兆祥的劝谏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本宫真恨不得将这些大明的蛀虫杀个精光，只是若将他们都杀了，恐有违天和也不符合父皇以仁孝治天下的方略。” “首恶必杀，将首恶马武斩首抄其家产充公，家眷赶出京城，至于那五千人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五十杀一，是生是死看他们天命吧！” 五十杀一各安天命，轻飘飘一句话现场一百多颗人头就要滚滚落地，此时跪在地上的朱纯臣和徐允帧不禁头皮发麻冷汗直冒，这太子年纪轻轻怎么出手竟如此狠辣。 孟兆祥听完太子的处置心里也是微微一松，五十杀一虽仍是有些重，但乱世用重典，如果这一百颗人头能镇住京营这些兵油子也算他们死得其所了。 倒是查抄马武的家产有些僭越了，一般来讲查抄官员家产必须经由三法司会审再由内阁批准方可实行。 太子金口一开就要抄家难免有些干预司法的味道，不过料想内阁也不会为了一个京营副将就跟太子添堵的，孟兆祥想到此也就没有言语。 萧见贤得到朱慈烺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冲手下一挥手便冲过来几个武襄左卫的官兵将一脸死灰的马武拖了下去，随即带着一队官兵去给那些流民地痞抽死签了。 朱慈烺若有所思的看着萧见贤的身影，这个武将处事果断倒是个可以用的。收回目光朱慈烺又将眼睛投到了跪在他面前的朱纯臣和徐允帧身上。 “想我大明京营当年北击蒙古南平倭寇战力何等之强，看看现在在你们手里成了什么样子？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臣等死罪，还请殿下责罚。” 朱纯臣哆嗦道，一旁的徐允帧此时已是吓得说不出话了。 “哼，死罪？”朱慈烺冷笑一声。 “父皇对待尔等勋贵向来宽宥，想来不会治你等死罪。不过，本宫既已抚军京营，你二人又年事已高，明日就主动向我父皇请辞掉京营总督和提督京营勋臣的差事，回家颐养天年吧。” 此时跪在地上的二人才明白过来，太子这是要借机夺了他们的兵权啊，成国公和定国公历代之所以能在京城勋贵圈稳坐一二把的交椅就是因为掌握着京营，若是丢了兵权，他朱纯臣和徐允帧还算个屁啊。 朱纯臣有心争辩几句，只是迎上朱慈烺带有浓浓威胁意味的目光，似乎在警告他如果敢拒绝那马武就是他的下场，也只好咬牙忍了。 “谢太子不杀之恩，臣二人明日就上书请辞。” 朱慈烺见二人如此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另外，你二人五日内各筹二十万两白银送到京营，算是对你二人失察多年的惩戒。” 听到太子削了他的权不算，竟然还要他出二十万两银子，朱纯臣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二十万两白银，臣就是把整个成国公府卖了也没有这么多啊！” “太子殿下开恩啊，臣确实拿不出这么多啊！”一旁的徐允帧也开口争辩道。 朱慈烺冷冷的看着这二人的表演，前世京师城破前崇祯皇帝本想着要京师勋贵和大臣捐款助饷，激励官军守城。 但这些人一个个的只会哭穷，堂堂大明勋贵竟然只舍得捐几百两银子，然而李自成进京后在这些大臣和勋贵的家中搜出了近七千万两的白银，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朱纯臣和徐允帧无疑就是这群败类中的佼佼者，崇祯要他们助饷时，徐允帧抠抠搜搜捐了六百两，朱纯臣更绝，竟然命仆人将国公府的家具抬到街上叫卖以证明自己已是家徒四壁，当真是丑态百出。 “怎么？你们两家俱是传承二百余载的勋贵世家，此时正是我大明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难道要本宫让武襄左卫亲自上门去搜？” 朱慈烺的话一出口，站在他身后的新乐候刘文炳作势就要唤过身后的亲兵，他是勋贵里为数不多的比较正直的，京营里的这些肮脏事他早有耳闻，只是以他的实力难以和朱纯臣徐允帧对抗，此时既然太子有意打压他二人刘文炳自然乐意帮忙。 见朱慈烺似乎要动真格的，朱纯臣二人顿时脸色大变，这位太子殿下和当今圣上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当下二人再次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还请太子殿下宽限几日，臣等就是砸锅卖铁也定将这笔银子凑出来。” 朱慈烺当然知道朱纯臣说的不是真话，但是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好过分的逼他们，当下点了点头。 “三日之内凑齐二十万，七日之内务必将剩余的二十万交齐。” 这次朱纯臣二人没敢再吱声，连连称是，生怕太子不安常理出牌真派人到他们府上去搜。 这时萧见贤带着武襄左卫的官兵已是将那一百个抽到死签的倒霉蛋五花大绑的押到了点将台前，这些人此时大多已经精神崩溃。 他们本就是想着赚点快钱能够买点粮食填饱肚子，却没曾想要将命搭进去。 朱慈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硬起了心肠。 “尔等既然敢冒充官兵，就要做好丢命的准备，今日本宫就是要用尔等的人头告诉所有人，大明的律法，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亵渎！” 说完朱慈烺便转过了身，随着萧见贤的一声大喝，行刑的武襄左卫官兵手中的腰刀瞬间落下，点将台前的地面瞬间就被染成了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