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杆秤（一）

李看海和颜虎一前一后的走出司房，在卫所中庭接见那个男人。 前者快步走上前，耐心询问对方报案相关事宜。 后者则靠在门边，仔细观察两人的表现。 见穿着黑袍的锦衣卫走了出来，男人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大人，你可以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你慢慢说，我在听。” “有个没眼力见的婆娘，拿着不知从哪儿买的汤药，说是缺斤少两，让我补齐份量，或者干脆退钱。” “可我从来没有给她卖过汤药，而且那药包是足量的，偏要说是少给了，真是冤枉死我了。” 李看海脸色狐疑的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没有卖给她汤药吗，那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人尴尬的止住嘴，然后笑笑说： “我是替那同行感到冤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理取闹的婆娘。” 然而李看海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男人眼熟： “你是不是吴德商行的掌柜，吴德？” 吴德大喜过望： “大人居然认识我？巧了，我也总觉得大人眼熟。” 他露出一副回忆的神情，然后恍然大悟： “我以前经常来这间卫所，同你们的小旗关系不错，应该是那时见过你。” 李看海摇摇头，将手伸向颜虎： “这位是我们的新任小旗，颜大人。话说回来，我前段时间还在你们商行买过药呢。” 吴德先看了一眼颜虎，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颜大人。 然而后者没有任何想要与之结交的想法，不禁让他有些尴尬。 “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姓李。” 他双手合十，连连摆手： “李大人可一定要帮我做主啊，那婆娘现在在我的铺子里闹，害的我生意都做不成，还有不少街坊围观，她这是想要臭了我的名声啊。” “你那铺子呢？” “现在是几位伙计在维持场面，我这不是溜出来找您了吗。” 一边说着，他脸上露出谄媚微笑，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 “这是一点小小心意，道理我都懂得，原先那位小旗就是这么办事。” “大人您收下，之后您若是觉得不够，等事情办完我再双手奉上。” 李看海眉头紧锁，回过头看了看颜虎： “颜大人...” 察觉到自己这么办有些不妥，吴德灰溜溜的走到颜虎面前。 在他的想法中，为什么颜虎会一副隐隐带有不满的表情，就是因为自己失了礼数。 吴德与前任小旗有不错的交情，然而现在小旗换人了，自然得重新打点关系。 但他的习惯还停留在以前，甚至没给新来的小旗打招呼，对方自然不悦。 他端着笑脸将银票双手奉上： “大人，您可千万别嫌弃...” 对于他们这些在京城混迹的商行，就算财力通天，但还得看官府脸色。 特别是执掌缉查的锦衣卫，更是有权直接将商行查抄。 等商行的账本到了他们手上，还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到时候给人安插几十个莫须有的罪名，都算是轻的。 所以像吴德这样的老油条，自然知道用钱开路的潜规则。 甚至他不仅仅只给锦衣卫送钱，在北风堂中也有一定执事层面的人脉。 毕竟京城百姓皆知，锦衣卫几乎相当于北风堂的私兵，任由他们操控。 所以这些商行的掌柜，不光要给锦衣卫喂狗粮，还得给狗主人送钱。 像是他和前任小旗的交情，就是靠交钱交出来的。 自己手中的银票价值一万两，足足是小旗俸禄的不知多少倍。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拒绝才对。 谁知颜虎脸色依旧平静，但双眸中的冷意更加明显，甚至要溢出来： “事情等调查过后，我自会定夺，这些钱拿回去。” “若是再这么做，我就砍了你的手。” 说着，他按在刀柄上的手轻微晃动一下，吴德只看见刀上闪过的红芒。 颜虎态度冰冷，毫不客气，吓得吴德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银票收好。 李看海望着颜虎刚正不阿的坚决态度，不由得心中感慨： “还真是碰上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小旗，竟然不愿收受贿赂。” “听那男人的话，他毕竟是一方商行的掌柜啊，还跟前任小旗熟识。” “然而颜大人对此毫不动心，只在乎是非公正，看来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愣着干什么，跟上。” 颜虎的声音让李看海回过神来，后者“哦”了一声说： “来了，颜大人。” 两人在吴德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一间装潢精致的药材铺子。 李看海悄悄对身前的颜虎说： “颜大人，这是在丙午街、乃至丙字巷都有些名气的吴德商行。” “我给妻子买的药材，也是在他们这儿买的。” “猜到了。” 颜虎对此并不感兴趣。 或者说他心中对此早有预期，所以并不惊讶。 况且如今澄虎商行跟着他一起到了京城扎根。 若是要买药，自然也是去关系更加紧密的澄虎商行为好。 看着颜虎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李看海没有继续说。 三人来到药材铺子外，吴德手指着此时站在店内、背对三人的一位女子说： “二位大人，就是那婆娘在无理取闹、扰乱了我的生意，您一定要做主啊！” 他故意抬高了嗓音，让周围邻里街坊，还有路人都注意到店铺里的动静。 先前女子在店里闹事，就已经让不少人得知他卖的药材缺斤少两，败坏了他的名声。 如今这么做，无非就是让别人以为，自己有锦衣卫关照，不能随便招惹。 同时也算是想借助颜虎的名声，给自己洗刷冤屈。 虽然他今日是第一次见颜虎，但事先就已经听说过颜虎的大名。 毕竟颜虎在丙午街杀了两个北风堂喽啰，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丙字巷。 况且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方法，他在前任小旗尚且在任时便经常这么做。 每次只要邀请前任小旗或者北风堂的人到店里，先送上不少好礼，再一同畅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