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油角酥

学校的操场上有一片荒地。 最近学校有一个计划要把那片荒地开辟出来，建一个训练场……当然这是高大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把荒地弄得平整一些，然后再弄一些单杠双杠之类的体育训练器材。 这件事让叶玲有一些郁闷，因为学校的资金紧张，前期的平整工作竟然要求学生都要参与进来。 学校每个年级只有三四个班，一共只有十个班，每个班都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让她感到郁闷的是，他们班分配的任务偏偏是最为繁重的。 要将靠近食堂的一块小土堆的土全部铲到箩筐里面，背到学校外面的空地上去。 本来初三的学业就紧张，还要安排这么多的事情给学生们做。 她找到学校去反映，认为不应该这样压榨学生们的上课时间。 校长叹了口气说：“也不一定是上课时间做这件事，我们的建议是让同学们抽出中午或者下午的时间来做。” 叶玲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那怎么行呢！” “叶老师，您是大城市里来的，在我们乡下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 “可是……” “没办法的事，如果我们学校的资金比较充裕，自然不会让同学们来做这些事情了，但没有办法，如果要请小工的话，又要开销一大笔钱，学校的经济状况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叶玲没有办法，只能接招。 只是让她郁闷的是，他们班分到的区域是最多的。 她叫来了刘瑞兰，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个事情，然后问道：“工具的话，学校那边会提供，同学们明天下午放学以后，让他们留一下吧！” 没想到刘瑞兰却迟疑了一下，小声的说：“叶老师这个事情，嗯……” “怎么了？” “大家可能意见会比较大啊……” 叶玲沉默了一下说：“你明天先通知，思想工作我来跟大家做。” 刘瑞兰这才退下了。 叶林轻叹一声，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组织做这件事情会遇到多大的困难。 李旭现在状态是一心只求提高成绩，所以跟这个班上的其他人接触，自然就少了许多。 在他看来，这一点问题都没有。 事实上这个班上绝大多数的学生是没有办法跟他成为朋友的。 当然不是他高傲，或者说是看不起这里的学生，而是一方面本来就是三十岁的灵魂了，很难跟这些小孩子们打成一片，另一方面则是认知差距带来的巨大鸿沟。 根本不可能聊到一起去的。 他们的大多数人命运已经注定了，那些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读书很重要，每天只是在乡下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学生，他们本身就和李旭不是一个世界的。 当然称得上朋友的人还是有……比如夏晓禾。 之所以对夏晓禾跟其他人的态度不同，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足够勤奋刻苦，而且也足够聪明。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张单纯的白纸，跟她聊天大多数时候需要向下兼容，但她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以及付出的努力勤奋，都足以让她这张白纸折成一架纸飞机，向更广阔的外面飞出去。 而这张白纸将来能被绘制成什么样，叶旭也说不准。 就是说两人是可能在未来也有交集的。 当然眼下不确定的是，按照对未来的了解，夏晓禾很有可能是上不了大学的。 但这件事如果有心要解决，对李旭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这个班上严格的说，现在他也只有夏晓禾这一个朋友。 上次下县城的时候，倒是和刘瑞兰也有过一段短暂的接触，但那天的短暂接触，没有发展成更为进一步的朋友关系。 而他眼下的社交状态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 小地方，一些消息是传的很快的，尤其是坏的一方面。 上次任杰跟他的过节是因为上一世初到这里的第一周，有一些刻意的炫耀行径引起了这里的学生们的不满……偶尔会有一些人谈论他时，说他喜爱炫耀，又或者干脆用城里来的公子哥来称呼他。 这些谈论的话，零星传到他耳朵里，自然是一笑而过了。 不过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感慨，上一世，他那样的一个人，但在后面的生活中，因为出手大方，也乐于和这里的人接触交往，反而没过多久逆转了口碑，这一世，明明已经没有了那些公子哥的做派，却被人打上了公子哥的标签。 他也有一些哭笑不得。 今天到教室里的时候，夏晓禾比往日要早了一些时间。 李旭刚刚一坐下，夏晓禾就从课桌里拿了一个以前老式的那种铁饭盒出来，放在李旭的桌前。 李旭奇怪的问：“这是什么？送给我的吗？” 夏晓禾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李旭感到好奇，打开了铁饭盒。 这是一道李旭没有见过的点心。 轮廓呈优雅的三角形，边缘微微卷曲，犹如浪花轻拍沙滩后留下的细腻褶皱，带着自然而流畅的弧度，表皮泛着诱人的金黄光泽，比饺子稍大，比粽子稍小，这一盒里面也就只有四个。 李旭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拿了一个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个叫油角酥，我也是刚刚学会的，你尝一尝……”夏晓禾眼睛大大的睫毛轻轻颤抖，目光在李旭的脸上划过又偏向别处。 “里面的馅儿是用鸭蛋做的……”夏晓禾继续解释。 李旭便咬了一口。 表壳酥脆，而内馅之中，鸭蛋的醇厚与绵密悄然隐匿，浓郁的蛋香便瞬间在味蕾的旷野中肆意绽放，咸香的韵味悠悠荡漾。 李旭有一些意外连连称赞：“哇，真好吃！” 听到李旭的夸赞，夏晓禾深深的低下了头，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李旭经常给她零食，不仅有那个巧克力，还有别的，每次他都会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自己不得不接受，但是次数多了就会有一种浓浓的愧疚感淤积在心口。 她好想还给李旭什么东西啊，但是家里那么穷，她能拿出什么呢？ 后来就想到了这个油角酥。 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来的，毕竟要做，首先得要咸鸭蛋……总而言之，费了一些力气。 但在看到李旭吃的很开心的时候，夏晓禾觉得一切都值了。 李旭是真的觉得挺好吃，他吃了两个又伸手去拿第三个，停了停，问道，“你不吃吗？” 夏晓禾连连摇头：“我，我就不吃了，是给你做的，而且我在家里已经吃了呢，这个太油腻了，我吃一个就腻的不行……”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好厉害呀，吃了两个都还没有腻呢。” 李旭便也没有多想，拿起来第三个咬了一口。 不过正如夏晓禾说的这东西吃多了，的确还是有一点腻的，他咬了一口，就放回了饭盒，笑着说：“剩下的我回去再吃，这个饭盒就先借我喽，我用完了还给你！” 李旭这话说的其实没有什么毛病，但夏晓禾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上次他要自己的信，自己没有给的事情，脸上微微一红，说：“没事没事，你拿去用就好了！” 夏晓禾回去的时候，夏晓苗十分兴奋地跑了出来，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做油角酥了！” 他看到了鸭蛋壳。 夏晓禾顿时一惊，支支吾吾的说：“嗯，是做了……” 夏晓苗眨着大眼睛问道：“那可以给我一个吗？” 夏晓禾脸红了一下，摸了摸夏晓苗的脑袋，小声说：“只有四个咸鸭蛋，等下次去县城买了咸鸭蛋，姐姐再给你做好不好？” 夏晓苗虽然有一些失望，倒也没什么情绪，点了点头，又飞奔回去了。 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夏晓禾，轻轻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