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无命剑

这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虽已入秋，但这里温暖如春。 虽已入夜，但这里亮如白昼。 这里有酒，却不是酒楼。 有赌，却不是赌场。 这里有男人，也有女人。 可以有几个男人，很多个女人。 也可以有几个女人，很多个男人。 世上只有一种地方会这么奇怪，那就是青楼。 一阵阵萎靡之声如魔音灌耳。 烟雨正浓。 即便外面秋正凉，那些风尘女子也穿得单薄。 干这一行，岂能穿得太多。 一个六十岁的男人，一生中至少有十年光阴是浪费在女人身上。 五年等女人换衣服。 五年等女人脱衣服。 所以不如穿得少一点，脱得快一点。 只有这种风尘女子才会最惹男人开心。 虽会惹男人开心，但却不会惹男人上心。 若想惹男人上心，就必须换衣服换得慢一些，脱衣服脱得慢一些，越慢越好。 花月春风十四楼里的姑娘皆是如此，皆会如此。 雨势浓稠，却掩不住绮春楼里的旖旎。 江湖上的阴谋诡计、血腥杀戮，外面的血染长街、尸堆成山，似乎和这里是两方天地。 青年湿着身子，没打伞，嘴中轻咳着，脚下溅起高高水花。 他穿街走巷，在绵亘哀愁的秋雨中上了青楼。 “等等，等等！”老鸨子浓妆艳抹正自欢天喜地招揽嫖客，一瞧见青年那副“落汤鸡”模样，连忙轻笑哎声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这是绮春楼，不是客栈。” 干这一行，眼力一定要精，即不能撵走客人，也不能惹恼大人物，更要分辨出哪些是没钱找事的穷光蛋。 这位青年手里提着一把刀，的确有点落魄，但是跟他而来的两个人却很不一般。 一个女子尽管也已湿透了身子，但是其模样却丝毫不差，反而更显得楚楚可怜，十分讨男人欢喜。 另一个男子身穿白衣道袍、手持白色剑鞘，长相出众，气质也不差。 这几天来了不少江湖人，老鸨子也接待了不少江湖人，可从来没有哪一个江湖人自带女人的。 “呦呵，老鸨子，你楼里什么时候有这么的漂亮姑娘了，快叫过来陪陪大爷。” 一个男人醉醺醺道。 在他一旁，还有一名风尘女子。 “薛大爷，你要是这么说，彩云可就不开心了。”老鸨子轻笑哎呦道。 名唤“彩云”的风尘女子娇气道：“薛大爷，难道我比人家差吗？” “不差，不差，谁不知道薛大爷最喜欢小彩云了。” 男人说完，脑袋拱来拱去。 彩云花枝颤颤，娇笑道：“讨厌。” 青年接着往里走。 老鸨子连忙上前一拦：“别走了，别走了，我这里不是客栈，客栈出门往东走便有。” 阎信沉声道：“我不去客栈，我就来这里。” 老鸨子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几位，不会是来我绮春楼闹事吧？” 话语间，几名龟公已经隐隐围了上来。 自带女人上青楼，肯定是故意来闹事的。 当那些臭男人看见怀里女人不如对方怀里女人好看时，心里岂能舒畅。 当就算花银子也找不到更好看的妓女时，心里岂非更不舒畅。 当在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感到不舒畅时，那么以后岂会再来。 老鸨子也觉得奇怪。 今天已遇到了一个大清早带小孩子逛青楼的人呆到现在。 想不到又遇到了一个自己带女人逛青楼的人。 阎信叹了口气。 老鸨子见三人想硬往楼上走，刚想招呼人。 她脑袋一扭。 脑袋掉了。 刚才自称“薛大爷”的脑袋也掉了。 娇笑声在下一刻变成了惊叫声。 一群衣衫半遮的姑娘。 一群衣衫半遮的男人。 匆匆往外跑。 顾不上穿衣，也顾不上下雨。 阎信逆着人流往楼上去。 绮春楼中。 温暖不再温暖。 热闹不再热闹。 直到楼上雅间。 才重新感觉到温暖和热闹。 楼道中也尽是女子娇笑、男子调戏的动静。 尤其一个雅间，动静最大、最响。 渔小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阎信面无表情。 严寒也面无表情。 这二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推开门，一群姑娘个个口呵酒气，脸色潮红。 醉得昏天黑地，躺倒大半。 稍微清醒一点的人，也是又哭又嚎，哈哈大笑，上蹦下跳。 慕云舒也在，正蹲在一个醉倒的风尘女子旁边，好奇打量着她，时不时戳着她的脸。 曲无命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不在意自己的命，更不在意别人的命。 所以，他虽是江湖人，但又和其他江湖人大不一样。 别的江湖人从来是刀剑不离身，他却极少带刀剑，能不带则不带。 可这一次，他却带了一把剑。 那是无命剑。 不是百兵谱上的名剑，也不是由大师打造的宝剑，就是一个普通的剑。 天下之剑都可以是取人性命之剑，都可以是无命之剑。 这把无命剑之所以特殊，是因为用剑的人特殊。 不是无命剑出名，而是曲无命出名。 不是这把剑叫无命剑，而是被曲无命握住的剑才叫无命剑。 曲无命手里握着剑。 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剑。 甚至一两银子一把的剑。 他吃一口饭、配一口菜、饮一口酒。 他吃得很慢。 因为他只能用一只手吃。 推开门。 阎信和严寒目光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手中的剑。 严寒冷道：“慕云舒。” “大师兄！”慕云舒听见声音，立马回过头，欣喜道，“你来接我了。” 严寒冷道：“我来接你了。” 慕云舒看了看他，奇怪道：“二师兄呢？” 严寒冷道：“他回观中受罚了，走吧。” “哦。”慕云舒起身，走过去，还朝着曲无命告别，“大叔再见......” 她告完别时，曲无命正好筷子放下，放下筷子的右手拿住了慕云舒的后衣领。 冷剑出鞘。 屋内温度骤降。 可曲无命的剑也不慢，更何况，曲无命杀向得根本不是严寒，而是慕云舒。 心无顾虑杀一个近在手边的人，岂会慢。 他是不要命的人，自然也不怕死。 若严寒一剑刺死他，那么只会得到两具尸体。 寒芒如惊鸿一瞥。 严寒冷冷看着他，冷冷道：“曲无命。”